焦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到了,估計還沒開始打掃,現在下去正好能讓她幫忙做早餐。
吃完早餐後上來收拾行李,然後叫付己昂起床……
要叫嗎?
昨晚剛表白未遂并被拒絕,現在倒不是不能見到付己昂,隻是挺尴尬的。
可人家畢竟是客人,一覺睡起來發現主人撇下他改航班先走了,肯定不能好受。
煩啊……
他歎了口氣,走下樓梯轉台。
“歎氣招鬼啊。”老爹聲音傳來,“下個樓梯聽你歎氣都有十回了。”
肖酉安一愣,擡起頭,發現老媽老爹竟然都已經坐在了餐桌邊,似乎就是在等着他。
焦姨端着個盤子從廚房走出來,見到他笑了起來:“你爸媽還真說中了?你竟然真的會這個點起。”
肖酉安愣了愣,沉默地走下樓梯,在餐桌旁坐下,看着焦姨把裝着三明治的盤子擺到自己面前。
“我就猜你們公司會這會兒把你鬧醒。”老媽慢條斯理地喝了口牛奶。
他捏起三明治,有些猶豫:“你們……也知道?”
老媽會看熱搜,但不管鬧得多大,基本都不會給他發消息,在家也不會主動提。
這件事到底鬧得有多大?
肖酉安低頭看了眼手機,第一次生出了濃烈的不安,甚至都有些忍不住想親自打開熱搜軟件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要自己看看嗎?”老爹注意到他的動作,把一杯牛奶擺到他面前,“還是我們轉述?”
肖酉安盯着漆黑的手機看了一會兒,放到一邊:“不看。”
“這點擔當都沒有。”老媽涼涼丢下一句。
“又擔當上了。”他歎了口氣,咬了口三明治。
全麥面包幹得不行,嚼了沒幾口嘴巴裡就幹得跟撒哈拉似的,他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那我說吧。”老爸好整以暇地長出口氣,坐直身子,結果氣沒出完就被老媽打斷了。
“你說什麼說,每次正事兒一從你嘴裡說出來就跟玩兒似的。”老媽罵完他,轉過頭看着自己,臉色陰沉,“熱搜第一條‘綜藝絕險散播外來物種’,這件事你知道多少?你有沒有參與?”
“什麼?”肖酉安一皺眉。
“我就說他不知道。”老爹說。
“閉嘴。”老媽看着他,“你真的不知道?”
“嗯。”肖酉安說,低頭又咬了口三明治,腦中迅速過了一遍這幾期錄制身邊人的行為,沒發現有人行為古怪。
散播外來物種?
誰?
膽子這麼大,瘋了?
叮囑爸媽關照付己昂,又給付己昂連着發了十幾條道歉消息後,肖酉安匆匆趕往機場馬不停蹄飛回B市。
路上他心慌得厲害,可越慌亂,他越沒有勇氣點開熱搜軟件。
直到飛機落地B市機場,滿臉嚴肅的毛豆從私生的圍堵中接到他,在保姆車後座坐下,他恍惚才有了一絲假期結束,重新回到工作中的實感。
“回公司還是回别墅?”他問。
前方毛豆專注開車,是副駕上的團隊經紀人回答的他:“去拓界傳媒。”
拓界傳媒是《絕險》節目組所屬公司。
肖酉安坐直身子,心裡的不安愈發強烈。
這次竟然直接把他叫到本部去了。
“還沒看熱搜吧?”經紀人突然問。
“沒看……但是有人跟我說了内容。”肖酉安捏了捏手機,“必須要看嗎?”
“不用,基本就那點事,具體的還得到那才知道。”經紀人搖搖頭,“其實就是例行詢問,這季所有嘉賓都要約談,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唯獨催你這麼急。”
車子拐了個彎,拓界傳媒的大樓出現在道路盡頭,肖酉安突然感覺自己眼前一陣發花。
“你别太緊張,大家都知道你沒做。”毛豆安撫他,“問啥說啥就行,清者自清。”
拓界傳媒門口都是人,舉着相機一通亂喊,車子還沒開門就能聽到外面排山倒海的吼聲,肖酉安猶豫了一下,把藍牙耳機戴上了。
約談地點在十樓走廊盡頭的大玻璃會議室,從外面就能看到裡頭會議桌旁一群西裝革履的人正襟危坐,還架攝像機,乍一看跟平時的錄前動員會沒多大區别,卻又野雀無聲,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他在門口摘下耳機口罩,先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走進去在指定位置坐下。
主位坐着的是李導,旁邊的人都很眼生,面前的牌子上寫着是什麼什麼生态審核,什麼什麼顧問,他老老實實打了招呼,得到的都是公事公辦地點頭回應。
肖酉安覺得自己被他們這陣仗壓得硬生生有了種犯了事兒的心虛感,隻得繃着臉假裝冷漠。
“酉安老師,您好,我們今天請您來是想一起複盤一下第一期的拍攝細節。”右前方有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愣了愣,看過去,發現是甜面醬。
甜面醬見他看自己,輕輕對他點了點頭。
肖酉安頓時松了口氣,至少還有一個熟人。
“是這樣的,最近有徒步者發起‘重走絕險路線’活動,導緻大批驢友自發地前往我們第一期的錄制地點天岚山,可有眼尖的驢友反饋,拍攝地發現了一些特殊植物。”
說到這,身旁有人遞過來一個平闆,上面是一片綠色的植物,一眼看過去都分不清哪個是主角。
肖酉安運了口氣,盯着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才在照片偏下方看見了一株細細小小的,頂端分布着密集黃色小花簇的植株。
他一下就認出來了,是加拿大一枝黃花。
甜面醬繼續開口:“我們擔心可能影響後續錄制安全,所以需要您配合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
跟甜面醬認識了也算挺長一段時間,兩人基本都能勾着肩插科打诨了,這會兒見到他這麼正經地用“您”稱呼自己,肖酉安隻覺得很不适應,但還是配合地開了口。
“好的。”他感覺嗓子發緊,又清了清嗓子,“天岚山那次,我沒注意到有人有異常行為,而且當時大家其實都還不熟,也不太會去關注對方。”
是了,那會他跟付己昂甚至還在相看兩厭階段呢。
他一開口,會議桌那頭窩在筆記本電腦後面的幾個人就開始劈裡啪啦敲起了鍵盤,給他驚得一時接不上後面的話。
他能說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會兒光想着跟付己昂賣腐了。
“我在第一期錄制中,比較關注的可能就是付己昂……前輩了,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自己知情并不多,隻能簡單組織語言,否則會露怯。
那頭甜面醬也沒為難他,給他旁邊的人比了個手勢,小哥拿起他面前的平闆點了幾下,調出來個GPS軌迹圖,又把平闆還給了他。
“好的,那麼您看看,這是您第一期錄制時的GPS軌迹圖,請您确認一下是否有什麼遺漏?”
肖酉安接過平闆,盯着屏幕上的路線看了好一會兒,搖頭道:“沒有。”
“那麼這确實是您第一期,本人的行動軌迹了?”甜面醬又确認了一遍。
肖酉安被他問得心裡一陣沒底,低頭又看了眼屏幕,點頭道:“是的。”
那頭筆記本電腦們又開始劈裡啪啦一陣敲,肖酉安聽這動靜感覺自己偏頭痛都要給他們敲出來了。
“那麼請看這裡。”面前的屏幕突然自動放大,其中一條軌迹被圈了出來,“徒步第三日,上午十一點四十五分至十二點零三分這個時間段,您曾短暫離隊,是遇到什麼特殊情況了嗎?”
肖酉安盯着那塊地方看了很久,才想起來那是他們中途休息,自己去給粉絲錄Vlog的林子。
他抿了抿唇,将當時的事老實交代,包括後來付己昂來叫他,兩人一同歸隊的事。
那頭坐着的幾個顧問還是很冷淡,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
“……所以,關于外來物種傳播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一通話說完,他輕輕歎了口氣,總結道。
“真的不知道嗎?”主位一直沉默的李導突然開了口,“酉安,我理解你的态度,但如果我們不能主動澄清,後續節目很可能被叫停。這種事情是開不得玩笑的。”
老頭還是那副句句帶刺的語氣,但這次,卻多了些别的東西。
肖酉安緩緩擡頭,對上了那老不死似笑非笑的目光。
“不好意思,諸位。”他皺了皺眉,有些難以置信,“難道你們是在懷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