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到達西南森林公園時已經接近下午一點,衆人被帶到個開闊的湖邊,錄完開場白後,場務便開始慢吞吞收拾器材。
湖被四周郁郁蔥蔥的青山包裹着,水面也被染成了碧綠色,像塊翡翠。
肖酉安覺得新奇,頂着個鴨舌帽興緻勃勃舉着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結果拍完後又盯着湖面看了好半天節目組都沒有要走的意思,活生生給他看膩歪了,隻好百無聊賴地撐着登山杖,望向湖邊拍照的辛桃和葉芷彤。
他們走的是側門,一路上遊客稀稀拉拉的,遠遠有幾個路人看見他們架着攝影機,還刻意繞過來探頭探腦看了好一會兒。
“奇怪。”正發着呆,身後付己昂突然幽幽湊上來,“綠豆呢?這次不跟我們上山了?”
“嗯?”肖酉安擡了擡帽檐,一下沒反應過來。
“就你那大塊頭助理。”付己昂說。
“人家叫毛豆。”肖酉安歎氣。
“你那大塊頭毛豆呢?”付己昂改了口。
肖酉安看着他,沒說話。
當然被我派去幹活了。
但他不打算告訴付己昂。
這事還沒個準數,不能讓付己昂白高興一場。
所以他隻是意味深長地一笑。
付己昂一臉無語地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擡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靠——”肖酉安踉跄着扶住登山杖,回頭歎氣,“别生氣啊,到時候會告訴你的。”
“别了,我不想知道。”付己昂轉身離開,“帶着你的秘密進棺材吧。”
肖酉安剛想去追,節目組那頭突然遠遠跑來個場務攔在他身前:“酉安老師,麻煩把這個戴上。”
肖酉安看着那人手裡小小的GoPro,有些無奈地将已經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這是那次審問會上節目組提的要求,雖然還沒有确鑿證據證明是他故意傳播外來植物,但作為重點觀察對象,接下來的錄制他必須全程佩戴記錄儀。
場務見他點頭,開始幫他整理衣服,把相機别到胸前。
肖酉安腦袋不老實,扭頭往湖邊望去,正好看見那頭倆小姑娘拉付己昂拍照,付己昂笑意盈盈地加入了。
“可以了吧?”他莫名有些慌亂,見場務擺弄完相機,以為沒事了,轉身就要往湖邊跑。
“等等老師。”場務卻按住他,又掏出個gopro,擡手捏住他帽檐。
“不是……”他下意識掙開,有些震驚,“戴兩個?”
節目組這哪是懷疑他,分明是直接給他定罪了,而且嚴防死守怕他再犯。
“對不住。”場務也垮着臉,“導演交代的,我們也沒轍……”
肖酉安後退兩步,表情複雜。
一個gopro完全夠用,挂兩個明擺就是沖着羞辱他來的。
他當然不願意戴,一個gopro已經夠膈應人的了,腦門上再懸一個跟扇他巴掌有什麼區别。
但節目組顯然吃準了他沒有立場拒絕。
“我……”肖酉安擺着手,在尊嚴和工作間搖擺不定,最終眼睛一閉,老老實實彎下腰,“……行。”
丢臉就丢臉吧。
“幹什麼?”身後突然響起聲音,“這條線難度多大你們心裡沒數?給嘉賓頭上挂這種東西,出了意外誰擔責?”
肖酉安一愣,睜開眼,正好看見面前的場務哭喪着臉:“茄子老師,我們也是聽上頭安排啊……”
茄子冷着臉從後頭走出來,“戴一個就行了,我會盯着他的。”
“可……”
“有問題算我身上。”茄子打斷他,“回去吧。”
場務看了肖酉安一眼,默默轉身跑回設備組,低聲跟導演解釋了一番,李導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沒說話,
“謝謝……老師。”肖酉安松了口氣,轉身沖茄子道謝。
茄子明顯在幫他解圍,但他摸不準對方的心思,有些發怵。
畢竟徒步愛好者都對大自然有着天然的敬畏,而自己那則謠言還沒澄清,在旁人看來,他就是禍害生态的罪魁禍首。
茄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低聲說了句“一群把安全當兒戲的東西”,便轉身離開了。
設備終于收拾妥當,甜面醬招呼着他們往機耕道上走。
“今天的目的地是海拔3400的喃朗營地,路程難度不大,大家悠着點走,安全第一。”甜面醬在最前方邊走邊說着。
肖酉安默默回頭看了眼押後的茄子,那人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并沒有看他。
他收回目光,不再去想剛才的事。
“為什麼叫喃朗營地?”辛桃跟在甜面醬身後,“哪個喃哪個朗?”
“傣語‘喃’是熱,‘朗’是水。”甜面醬說,“就是溫泉的意思。”
“那營地有溫泉咯?”辛桃眼睛一亮。
甜面醬點了點頭。
“那走!出發出發!”小姑娘很激動,喊了聲。
第一天的路程确實輕松,坡也很緩,一路都是森林,陽光透過葉隙灑落頭頂,腳下是咔吱響的落葉,惬意得跟郊遊似的。
越往裡走遊客越少,一路上都很安靜,八月的驕陽炙烤着機耕道,土路的燙意似乎都能隔着鞋底傳到腳上。
走到一半,辛桃突然轉過身跟他倆搭話:“前輩們覺得這條線跟以前幾期有什麼區别?”
“……前輩?”肖酉安一愣。
他記得辛桃和葉芷彤兩個人出道都比他早。
“你們在這節目呆了這麼久,對我們來說就是前輩。”葉芷彤也回頭沖他倆笑了笑。
“啊這樣。”肖酉安撓撓頭,也笑起來,“這才剛開始走,沒看出什麼區别……不過這條線的風景确實比其他地方好看得多。”
“甜隊昨天在會上說這條線難度非常大,你們能适應嗎?”身旁付己昂開口問。
倆姑娘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我倆重裝徒步都有一兩年了,當然沒問題。”辛桃說。
肖酉安有些驚訝,這倆小姑娘看着都瘦瘦小小的,居然是徒步老手。
還是重裝。
“那你們很厲害。”付己昂笑着說。
森林漸漸稠密,已經看不到遊客了,衆人沿着林子裡的路又走了幾個小時,終于在交錯的樹冠中看見了遠處的雪山。
雪山正正好杵在道路盡頭正中間,擡眼望去,路兩旁的樹木像是天然的畫框。
大夥兒都停下腳步開始拍照,肖酉安也掏出手機,對着雪山拍了一張。
拍完後,又鬼使神差地将鏡頭對準前方的付己昂。
付己昂這會兒正偏頭看着路旁的樹葉,輪廓嵌在雪幕前,在雪山的映襯下格外修長。
肖酉安手動了動,按下快門。
察覺到他的動作,付己昂皺眉回頭:“你幹嘛?”
肖酉安三兩步湊到他身前,手機一翻,又忍不住伸手戳他臉:“能不能别一見我就擺臭臉,心都碎了。”
付己昂沒理他,皺着眉看向屏幕,突然一愣。
“好看。”肖酉安一彎眼睛,“對吧?”
“嗯。”付己昂明顯很滿意,迅速收了臭臉,又點點頭補了句,“确實。”
話落低頭掏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