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審問室出來時付己昂還在裡面問話，肖酉安自知他倆絕對已經被拍到，幹脆連警局門都不出，窩在走廊的長椅上等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付己昂沒出來，倒先等來了毛豆的電話。

“我報警了。”毛豆的聲音傳來，“警察剛進去。”

肖酉安無意識盯着對面牆角的一小塊灰迹看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應了聲：“辛苦了毛豆。”

“确實辛苦。”毛豆拖長聲音應了聲，“還有，紅姐那邊，最近松動了很多，我看她那樣子，再有一段時間估計就能松口了。”毛豆說，“不枉我裝了這麼久的無家可歸小可憐。”

肖酉安垂着眼睛，聞言笑了笑。

毛豆确實幹得不錯，他的計劃正一步步得到驗證。

徐晟行事謹慎，那些危險物品絕不會經自己的手，必然需要一個中間人。

而紅姐既然曾幫他購買過普洛奈爾，就說明這條線存在，那些棘手的外來植物種子，多半也是由紅姐通過外網渠道購入的。

他和毛豆演那出辭退戲碼，就是為了讓毛豆以無依無靠的形象去接近紅姐，一點點試探。

現在計劃進行到一半，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紅姐顯然在幫徐晟做着某些事，但是她并不情願，更像是被利益封了口，而毛豆接下來的任務就是一步步瓦解她的防備，把她争取過來，如果有購買證據當然好，沒有證據，退一步，當個人證也可以。

毛豆辦事很得力，計劃順水推舟進行着，每次傳來的都是好消息。

“還有什麼要幫忙的嗎？”毛豆那邊開口。

肖酉安看了眼那頭緊閉着的審訊室的門，低聲道：“有。”

警察問的問題很詳細，付己昂知無不言，把自己所了解到的事情全盤托出，暗自把溫道韫給的報案記錄也交了上去。等林林總總列完，出來時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

出審訊室前警官還給他遞了一杯水，他道謝，邊喝邊往外走，卻在視線瞥過走廊長椅時愣了愣。

氣溫降得挺厲害，肖酉安今天隻穿了條薄夾克，連圍巾都沒戴，這會兒估計是困得厲害，抱着胸坐着睡着了。微垂着腦袋，一截下巴埋在領口裡，面無表情，宇間那股銳氣沒散，看着倒像是随時會暴起揍人的模樣。

他有些意外。按理說，肖酉安隻是配合調查，問話應該早就結束了，可他卻一直等到現在。

付己昂頓了頓，目光掃向走廊拐角的飲水機，想着要不要再倒杯水。走過去才發現一次性杯已經用完，隻剩個空袋子挂在旁邊，無奈隻能仰頭把自己那杯水一飲而盡，又用空杯調了杯溫水。

重新走到長椅旁，在肖酉安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他：“醒。”

肖酉安睜開眼，估計是還沒清醒，眼神有點兇。

回過神後那雙眼睛很快一彎，戾氣一掃而空，露出個他最熟悉的笑容：“結束了？”

“嗯。”付己昂把杯子遞給他，“困成這樣了怎麼不回去？”

“想……多看看你。”肖酉安接過水，卻沒喝，捏在手裡搓着，“明早就要飛去錄節目了，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來。”

話是這麼說，他卻動作僵硬的盯着地闆，沒看自己。

付己昂看着他睡得有些發皺的夾克，好半天才忍住沒上手理，就這麼靜靜對坐了半晌，開口道：“看啊。”

“啊？”肖酉安一愣，扭過頭看他。

“我說……”付己昂沒說過這樣的話，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去看别處，“留在這不是為了看我的嗎？現在出來就看啊。”

那頭肖酉安卻沒說話了。

付己昂脖子梗了半晌，最後捱不住，緩緩回頭，撞進了那人笑盈盈的眼底。

“付己昂。”肖酉安輕輕說，“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嗎？”

付己昂覺得自己的心髒顫了顫。

那晚在肖酉安家，對方想表白卻被自己打斷時，他就知道一定會有這一天。

肖酉安向來如此。認定的事就一定要做，不管隔多久，不管多困難。那天在車上他沒說，接完吻後他也沒說，付己昂便一直在等這個時刻。

現在這個時刻終于來了。

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平靜。

肖酉安這麼熱烈的人，表達起愛意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太平靜了，就像是一小顆石子投入湖心，漾起圓暈，但又飛快恢複原樣，湖面該如何還是如何，不會因為石子的加入而有任何變化。

仿佛他們本就該是這樣，不需要任何驚天動地的宣告。

收回手時，肖酉安的目光依然灼熱地追着他。

付己昂覺得自己腦子裡應該有很多念頭在打架，可仔細去分辨時，卻隻抓到一片空白。

太沖動了。

肖酉安也是，自己也是，今天晚上每個人都太沖動了。

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外界的輿論，沒想以後會怎麼樣。

他陷在肖酉安的視線裡，張了張嘴。

太沖動了，不該這樣的。

“我知道。”他聽見自己說。

警局門口的馬路邊已經停了輛黑色商務車，是肖酉安公司派來接他的。他們倆進局子做筆錄的事似乎已經傳開了。

走到門口，肖酉安手指動了動，似乎是要來抓他的手腕，但不知看到了什麼，又縮了回去。

“私生？”他問。

“是，估計已經拍了好幾張了。”肖酉安帶上帽子，壓了壓帽檐，扭頭看他，“放心走，我的人在後面守着你。”

肖酉安帽子壓得太低，付己昂隻能看見黑色帽檐下露出的一小截下巴。

他其實沒完全明白肖酉安那句"我的人在後面守着你"具體指什麼，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那頭車上下來個女人，之前在演唱會上見過，是他們團的經紀人。

“好好休息。”肖酉安腦袋往那邊側了側，似乎是注意到經紀人的靠近，聲音壓得更低，“記得吃飯，出門的時候注意安全，李兆興雖然進去了，但不代表他外面沒人。”

“好。”付己昂笑笑。

“我那個帽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一會給你再買一頂寄到你家，出門不要不戴帽子，你現在不是小糊咖了，很容易被認出來的。”肖酉安說得很快，“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開門前先從貓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