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這孩子的身上,似乎從來沒有任何耀眼的光亮,他僅僅隻是千萬顆路邊人不曾注意的碎玻璃,蒙着霧,泛着白,就連拾起,都可能沒有必要。
可就是這樣的碎玻璃,卻仍然在人們的期待中降生,仍然于人們的期待中跌跌撞撞地振翅,可對于他的期待、對于他不曾存在的“非凡”的期待,又是因什麼而起?可能風信子花也并不知曉。
他在那長長的時光中見到的每一個孩子,都曾綻放出過燦爛的光華,可隻有這一隻鳥兒,他似乎隻有一如既往的平庸,多愁善感,甚至不怎麼讨人喜歡——
他是因為什麼而被選上?
他因那衆人的期待而支離破碎時,人們似乎并不在意這樣的傷痕,而如今,當他徹底失了痛苦的能力,當他徹底淪為一塊任人欺辱的碎玻璃時,為什麼……為什麼那樣磅礴的“愛意”,卻流向了别處?
不知道……真丢人啊,為什麼就連這樣的答案,自己都不知道呢……當初他,為什麼許下了這樣的願望呢?
……
——如果自己如此疼痛,如果自己如此哀傷,如果自己無用的心髒總是會讓那苦澀的血液流入四肢百骸,那麼就讓它不要再痛了吧。
——讓自己的心,自己的身子,自己的所有,都不再那麼痛苦,應該,也會是件好事的,對吧?
這是……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嗎?
迷茫的風信子花看着那浮現于腦海中的話語,看着那記憶中的“自己”抱着脆弱的鳥兒,所道出的字字句句都是“自己”的“罪證”,他于那意識的洪流中伸出手,伸向那回憶中的“風信子花”,而下一秒,那“風信子花”竟真也回過頭來,抓住了他的手!
“你……!”
——噓,風信子先生,我想……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談一談,不是嗎?
話這麼說着,頃刻間,那回憶中的“風信子花”便将風信子先生拉入了那漫天的白茫茫中,兩枝一模一樣的花兒在風雪中站定,無論如何去看,都無法分清誰是誰。
“你是誰?”
陪伴在玻璃鳥兒身邊許久的風信子先生開了口,他并不信任眼前的存在,更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夠将對方從意識中徹底抹除,于是便開門見山的發出了提問。
“風信子花”沒有回答,他笑着在對方的面前招了招手,似乎對于這番舉動感到無比的新奇,而下一刻,他又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團漆黑的霧,這才終于滿意了似的,開口就是一聲大笑:
——哈!這才像話!怎麼能頂着與前人一樣的臉說話嘛!
話這麼說着,看着就不祥的“黑霧”又湊近了些,似乎是在端詳風信子先生又驚又怕的表情,而後,又像擔心把人吓傻了似的,便開口回應了他的問題:
——親愛的,看到之前與你一樣的臉,我本來以為你知道我是誰。
“你的意思是……”
——我是“風信子先生”啊。
一句話如同平地驚雷,震得風信子花半天沒有辦法回過神來,他走上前來,試圖觸碰“黑霧”,但最後,卻仍是抵不過恐懼,可在收回之時,一隻過于熟悉的手又抓住了他的小臂——
他竟然變成了那自己看着長大的少年,臉上還帶着無比燦爛的笑容:
——親愛的,也許這樣的模樣你才能夠不繼續害怕?不過,也許你會憤怒吧,誰知道呢,那麼現在——
——我們能好好聊一聊嗎?親愛的“風信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