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顧雲舒後,甯向晚望着地下車庫空蕩的停車位發怔。
顧雲舒走了,仿佛把她的心也跟着帶走了。
甯向晚的視線消散在送行顧雲舒漸遠的目光裡,困意倍感來襲,正好回去補個回籠覺。
她打了個哈欠,昨夜翻湧的浪潮此刻化作肢體的倦怠,連腳步都有些虛浮。
她踩着地下車庫的聲控燈的光影往電梯口走,此時手機在短褲口袋裡震動了起來,一首熟悉的鄧紫棋《泡沫》鈴聲接踵而來。
甯向晚接着摸出短褲裡的手機,屏幕亮起間,姜昕柔的名字跳出來。
她的手指滑動解鎖按鍵解了鎖屏,接着手指滑動到屏幕上的右側接聽鍵,輕按了下。
接過姜昕柔打開的電話,她尾音帶着難以忽略的沙啞,說道:“向晚,你現在有空嗎?出來陪我聊會兒天。”
聽筒裡傳來隐約的歎息,姜昕柔聲音沙啞的像團潮濕的霧氣,裹着未說出口的心事。
甯向晚大概預測到姜昕柔估計還沉浸在陳婷的案件裡出不來。
甯向晚的記憶裡,姜昕柔仿佛像一個被反複打磨的全身鏡,她在鏡中映射衆人,又在不停的審視自己。
姜昕柔實際上看着陽光,可是在這層陽光的保護層下,她真實的一面是敏感,脆弱不堪的。
曲芳是姜昕柔心頭的一處烙印。
【過去,高中。】
【甯,姜。穿插回憶。】
甯向晚猶記得她們那些年穿着藍白校服在外國語中學走廊瘋跑的年歲裡,姜昕柔總愛把發的練習冊、教科書按科目碼得整整齊齊。
她倆是發小的緣故,從小到大的關系都不錯,她們整天混在一起形影不離跟橡皮糖似的。
甯向晚心裡,姜昕柔跟她簡直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倆人課桌上擺的搪瓷杯都是一模一樣,早自習時你翻一頁我翻一頁地看同一本英語詞典。
單詞本裡夾着的默寫紙全是互相批改的痕迹,姜昕柔總拿熒光筆把甯向晚記混的單詞表給單獨圈出來。
甯向晚就在姜昕柔的數學錯題旁邊畫隻舉杠鈴的小豬,她寫上一句:笨蛋,這兒得分析受力。
每到月考之前,倆人為了多複習會兒,就躲在教室後排借着走廊的聲控燈看書。
姜昕柔咬着筆杆給甯向晚講幾何輔助線怎麼畫,甯向晚就把重點公式編成順口溜。
記憶猶新的是高中一次開運動會那天熱得要命。
姜昕柔參加的是一場跑800米決賽,不料的是中途出了個意外,她腳踝突然咔地扭了一下,這是腳給扭到了。
甯向晚在旁邊本來是給姜昕柔打氣的,她盯着她一瘸一拐地摔進草坪裡,硬是在裁判吹哨前蹭過了終點線。
甯向晚心髒猛地揪緊,喉嚨都覺得像卡住了。
眼見姜昕柔膝蓋磕在跑道邊的草坪上,她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膝蓋重重跪在地磚上,顧不上硌得生疼,伸手就去扶她的肩膀。
“别碰……銀牌……”姜昕柔喘着氣往終點線方向努嘴,手肘卻死死撐着地面想爬起來,可惜使不上一點力氣。
甯向晚眼眶一熱,幹脆整個人蹲下去,把她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繞。
她半拖半抱地往場邊走:“姜昕柔,先顧着傷!銀牌重要還是人重要?!”
甯向晚接着就背着姜昕柔往醫務室跑,甯向晚的後頸上全是她的汗水。
“你是不是傻,該停下就停下啊!”甯向晚累得直喘氣,埋怨她。
姜昕柔咬着唇壓抑着傷口鑽心的痛感,嘴唇蠕動的說道:“向晚,你忘了我們班就差這塊銀牌了?”
甯向晚狠狠瞪了她一眼,腳下的步子卻不敢亂晃,生怕碰着她扭傷的腳踝。
她責怪道:“銀牌銀牌,命都不要了要銀牌?!你當自己鐵打的啊?”
姜昕柔咬着牙扯出個笑臉,說道:“沒辦法啊,誰讓我們班的錦旗還差這道金邊呢。”
兩人一言一語到了醫務室,醫務室的醫生趕緊讓甯向晚把姜昕柔背到裡面的床來,姜昕柔嘴角還浮現着一抹苦笑。
她手裡攥着的冠軍獎牌摘下來挂在甯向晚脖子上,自己晃着纏着繃帶的腳。
那時候倆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哪兒哪兒都是她們的秘密基地。
教學樓頂的破花盆裡種着偷偷養的多肉,圖書館後排書架後面藏着交換寫的日記,就連她們上下課騎的自行車籃裡都備着兩件雨衣。
有回下暴雨,倆人擠在學校門口的佳佳便利店在屋檐下躲雨。
她們眼睜睜的看着雨水在腳邊流成了小河,姜昕柔突然把傘往甯向晚那邊傾,問道:“向晚,你說以後我們能在同一個城市工作不?”
甯向晚看着她睫毛上挂的水珠,使勁兒點了點頭,說道:“我就想待在靜海,你呢?”
“我還沒想好,我其實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姜昕柔握着手裡的傘,猛然一緊。
甯向晚猶記得姜昕柔在高二之前眼裡還有光,她眼底的光泯滅是在高二班級裡曲芳的事故發生。
高二那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