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芳跳海前的那個午後,姜昕柔曾在教學樓後巷撞見教導主任扯着對方的馬尾往牆上撞。
她攥着手機的手懸在半空,眼睜睜看着曲芳捂着臉跑向操場,曲芳不敢說也不敢吭聲,她隻敢把屈辱往肚子裡憋。
女性的那份羞恥感讓曲芳懦弱,她不敢向其他人表露心聲。
姜昕柔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本不想參與她人的事情。
那天傍晚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曲芳終于忍受不住教導主任的霸淩跟侮辱,她一躍而下的跳了海。
當有人在海灘找到渾身濕透的曲芳報了警,外國語中學的學校的同學都圍觀了過來,到場的警察拉了警戒線,法醫正在給姜昕柔屍檢。
姜昕柔捂着嘴就這麼看着曲芳跳海的。
她的運動鞋陷進泥沙裡,仿佛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混着海浪聲,像有面破鼓在胸腔裡亂敲。
其實曲芳墜海的瞬間,姜昕柔本能地想往前撲,指尖差一點就能勾住對方校服的肩帶。
姜昕柔卻在這個時刻選擇退縮了。
鹹澀的海水濺進眼裡,她跪坐在不遠處的礁石上望着翻湧的浪花,躲了起來。
姜昕柔在害怕,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在她面前自殺。
夜裡她在學校走廊吐得渾身發抖,胃裡翻上來的像全是海水的腥,還有沒說出口的對不起。
她神經敏感到會在書包裡藏着消毒酒精,但凡看見袖口沾着泥點,就會渾身發抖地反複擦拭。
曲芳葬禮後,姜昕柔内心更是受挫,她拿着剪刀瘋狂的沖進教學樓的廁所。
姜昕後一狠下心來對着女廁所的鏡子,她一咔嚓把自己留了一年多的長發給剪了,剪成了短發。
她頂着參差不齊的短發站在甯向晚面前時,刀刃上還沾着幾根被扯斷的發絲。
“向晚,我決定了,我以後要當記者。”她把染着藍黑色墨水的志願表拍在桌上,重點大學的提前批欄裡赫然寫着新聞傳播學。
甯向晚看着志願表上刺目的新聞傳播學,指尖輕輕撫過自己表格裡警察學院的字樣。
她停頓了一下,說道:“巧了,我要當警察。以後你負責把真相攤在陽光下,我負責把壞人釘在陰影裡。我們啊,方向一樣。”
“他們捂得住一次霸淩,捂不住永遠的真相。”她的簽字筆放到了一旁,原本的師範二字被塗得極深,像道結痂的傷口。
自那以後。
姜昕柔的藍白校服像是被刻下了罪人的印記,她說做夢會夢到曲芳,曲芳那張臉壓得喘不過氣。
曾經工整的筆記開始出現大片墨團,物理試卷的受力分析圖上,抛物線的盡頭正墜向深淵。
【現在進行時】
甯向晚的回憶猛的被抽搐了回來,這次陳婷跟曲芳兩個人之間重合,定對姜昕柔影響不小吧。
“今天剛好有空,我們約哪兒?”甯向晚轉身靠在地下停車場的水泥柱旁,開口道。
姜昕柔幾乎是立刻開口,說道:“你那邊找家頭療店,放松一下,我太累了。”
這句話讓她眉頭微皺了一下,新聞界傳說的中的鐵娘子,姜昕柔可是極少用這種近乎示弱的語氣說話。
“那我先挂了,我找到地方給你發定位。”甯向晚接着挂斷了電話,打開手機屏幕。
她的手指滑動大衆點評app,準備在大衆點評上找下附近的頭療店。
甯向晚點開大衆點評,屏幕照射的藍光映得她眼底發沉。
她的手指滑動間篩過幾家評分偏高的店,最終停在一家左耳頭療的頁面:
原木色系的裝潢照片裡,藤編吊燈垂着暖光,角落擺着幾盆龜背竹,看着倒像能讓人放松的地方。
選定好頭療項目套餐後,她将地址發給姜昕柔,對方秒回了一句馬上到。
甯向晚接着往地下車庫的電梯方向走,她得回去調整下狀态,昨天跟顧雲舒做的過火了。
電梯鏡面裡映出她微亂的發絲,眼下浮着層薄紅,喉間皆是沙啞。
她低笑一聲,指尖理了理衣領。
一個多小時後。
海棠溪片區午後的陽光正斜切過街角。
甯向晚站在左耳頭療店門口,看着姜昕柔的車在路邊刹住。
車門推開,她險些沒認出眼前的人。
漂染的藍短發亂得像團雜草,黑色T恤上畫着一隻憨吃豬,搭配的是黑色工裝。
面色憔悴的姜昕柔,哪裡還有平日雷厲風行的模樣。
“走吧,我們進去吧。”她伸手輕輕碰了碰姜昕柔的胳膊,說道。
甯向晚推開門的瞬間,頭療店内的精油的氣息撲面而來,兩個穿着淺藍制服的女店員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