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柳玉的陰謀詭計沒有得逞,楊天權總覺得最近身邊奇怪了好多。
感覺不論到哪裡都有視線追随着自己。
怪,甚怪。
她心想。
柳玉此人嫉妒心雖重,卻從來不會藏在心裡過于浮躁,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他心裡在算計着什麼。
災荒地一年的吃食都還比不上達官貴族普普通通的一頓宴席。
楊天權合上了未攬今日從京中帶回來的小報長歎一口氣。
眼下正值冬日天寒地凍的,大雪封路看來南方的饑荒又要加重了。
山河傾頹,民不聊生。
秋去冬來,京中開始下起了大雪,書院閣樓,漫天飛雪中,她身上披着狐裘,一個人獨自立在樓台處,飛雪落在她的肩頭,融于這純白雪色中,楊天權神情淡然的遠眺着北方。
一陣寒風吹來,冷的刺骨,楊天權不自覺的拽緊了披肩,守着這好不容易的溫暖,未攬提着手爐急急忙忙跑了過來,一伸手塞進了楊天權懷裡。
而他自己則是搓搓手,呼了口氣取暖。
他牙齒打顫,摸着自己的肩膀取暖,勸道:“公子,我們就先進去吧,這種天氣,信是傳不過來的啊。”
楊天權看了他一眼,随後又回到這漫天雪色中去,神色晦暗不明,她柔聲道:“阿母已經月餘沒有傳信過來了,我再等等,你若是怕冷,那便先進去吧。”
未攬見勸也勸不動,一咬牙幹脆自己也跑進去拿了一個手爐,回到楊天權身邊陪着一同等待。
近幾日是休沐日,院中學子都回自家去了,唯獨剩了幾個家遠的沒有回去,而家鄉遠在離平的楊天權也成為了這些學子中的一人。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她心想。
已接近午時,樓台處落了厚厚的一層霜雪,雪勢逐漸大了起來,兩人站在漫天的雪霧中靜靜看着這冰雪一刻。
長雁破空,從山中俯沖而來,擊破這滄永萬裡平原,冬寒中,那雪雁像是銜着暖意而來。
楊天權聽到了離平的雁聲,她手心已經被那滾燙的手爐捂得滲出了手汗,眼見一片空白中一個黑點在這蒼茫中慢慢變大,是家書!
楊天權原本悲苦的心情忽的放松,終于釋然的笑了一下。
還好,她的心意總算是被盼到了。
未攬困的直往下栽,迷蒙中醒來,看到不遠處飛來的信鷹,驚喜的心情溢于言表,驚呼道。
“公子!公子!家書家書!”
“看到了。”她嘴角微勾,等着雁的靠近。
那雁原先飛得高,越靠近便慢慢低了下來,看的像是一隻紙鸢一般,楊天權見此朝一旁的未攬招呼道。
“你且去拿點肉食來,好好犒勞它一下。”
未攬看到家書的情感比楊天權還要外露,聞言,一脫身上的厚外衣就要往外跑。
楊天權模糊間聽到了拉弦的聲音,心裡先是疑惑一刻随後意識到是在京中就并未在意,畢竟這京城中内又有誰敢動武。
可惜下一秒,利箭破雪,直斬天際!
楊天權看着面前不遠處通體黑金色的羽箭射了出去,速度極快,拉弓的人肯定是帶着一擊必中的決心,那黑尾箭直朝着天邊正在低飛的信鷹而去。
糟了!
楊天權心道。
她連忙靠近樓台邊,眉頭緊縮,皺着向樓台下望去。
竟有人敢在京中狩獵!
楊天權千想萬想都不會考慮過的事情,她急忙靠前幾步向下望去。
隻見樓下站着十幾個人,為首的那名少年手中捏着一把獵弓,那樣式不像是中原應有的,天空上傳來了一聲哀鳴,她又慌忙擡頭看去。
隻見離平的信鷹脖頸處正中那支箭羽,一聲嗚咽過後直直墜落下來。
“耶!”樓台下那名拿弓的外族少年高呼了一聲,随後像是感應到樓上的視線一般,擡眼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樓下那名少年眨巴了兩下眼睛不解了一瞬,随後眼神在楊天權所站的地方跟剛擊落大鷹的位置遊走,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張大了嘴。
“我說這京城内怎會有鷹呢,原來是你在等啊。”那少年指着樓上,周圍的人也都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楊天權站的位置太高了,根本聽不清樓下少年的聲音,此時她的心裡隻有煩躁和焦灼,寒風帶走了少年的尾音,楊天權不自覺的攥緊了手心,一轉身朝樓下走去。
不知道是狐裘落雪融化的寒冷,還是楊天權心裡的冷意,她隻覺得周遭恍如置身冰窖,那少年敢在京中犯禁,定然不是一般的背景,更何況自己是否能拿到離平的信......
她皺着眉走下最後一階樓梯,站定在書院大堂内,看到面前的景象,她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像是全身的血脈都在倒流般寒冷,恐懼。
因為她看到,當今滄永的天子,身着便服,正左手抓着那隻大鷹在打量,他的身後站着數十個貼身侍衛,還有當今聖上身邊最為器重的内侍總管。
還是當今大永明裡最有權的一位,權勢滔天。
付帷。
楊天權渾身發冷,看了一眼永治帝手上攥着的大鷹後,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