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餘晖透過半掩的窗簾,灑在浦原房間,将那些精密儀器的輪廓拉得修長而神秘。
這裡與其說是寝室,不如說是他的私人研究室更為貼切。
聽到開門的聲音,浦原從堆積如山的實驗數據中擡頭,笑意比往常更深:“哦呀,這麼早就來了嗎?”
那白色的短發略顯淩亂,秋水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覺地将手腕伸向靈壓監測線,儀器屏幕上開始跳動着平穩的數值。
浦原起身拿起桌上的試管和針頭,熟練地組合在一起。
他一邊組裝,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今天交到朋友了?”
“不是朋友。”秋水看着針頭進入血管,她微微一愣,聲音有些遲鈍,“你怎麼知道?”
“羅斯桑告訴我的。”
“自負的同學罷了,自讨苦吃。”她把目光轉向浦原,“你也是。”
“真是傷人呢...”浦原的歎息裡裹着笑意。
止血帶解開的瞬間,秋水看到自己的血液在試管中畫出螺旋紋路。
“什麼時候能幫我找到七亞?”
他故意托着尾音:“也許五十年吧~”
儀器屏幕突然爆出刺目紅光,靈壓數值劇烈波動。
秋水眼角跳了一下:“那意味着…我要被你研究五十年?”
浦原的筆尖在日志本上遊移,實驗日志上多了一行字:情緒波動更容易造成靈壓波動。
他的目光在數據上停留片刻,随後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試試能維持虛化狀态多久吧~”
面具悄然覆蓋上她的面容,浦原的手指輕輕按下了計時器的按鈕。
秋水望向窗外的風景,開始愣神。
當然,這隻是浦原看她在愣神而已。
實際上,她的腦海中正浮現卡尼的身影。
他的笑容太過燦爛,就像一張白紙,未經風雨,像極了記憶中的七亞。
盡管她不願承認,但卡尼的言行舉止,都帶着七亞的影子。
她輕輕歎了口氣,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怎麼了,宮葉?在想什麼?”浦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秋水回過神來:“沒什麼,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不要睡着哦,宮葉。”他提醒道,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
“嗯。”
她低聲應道,目光再次飄向窗外,思緒回到刺猬頭的少年身上。
卡尼說想要和她做朋友。
其實她并不太清楚朋友的界定——是彼此信任、相互扶持,還是在關鍵時刻能伸出援手?
浦原勉強可以算作她的“朋友”嗎?
她搖了搖頭。
也許隻有夜一才能算作他的朋友。
她與浦原,隻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罷了。
對于早已決定逃離瀞靈庭的她,不需要也不應該擁有朋友這種羁絆。
她早已習慣了孤獨,習慣了将自己封閉在内心深處。
她不需要依賴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依賴她。
朋友,對她來說,或許隻是一種麻煩,一種會讓她在逃離的路上産生累贅的麻煩。
“要是困了就跟我說說話,不要睡着。”浦原再次打斷她的思緒。
“啰嗦。”
“不如你幫我打打下手,省得你睡着。”他提議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你腦子壞了?我幫你研究我自己?”她忍不住反駁。
“好好~既然你這麼不願意,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自己來吧。”
他聳了聳肩,再次将目光轉向手中的實驗器具,專注而認真。
秋水望着他那副認真的模樣,心中忽然湧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她發現自己竟然有些羨慕浦原——羨慕他對事物的熱情,羨慕他那種近乎執着的專注。
而自己,卻總是在逃避,總是在計劃着逃離。
“你在看什麼?”浦原突然擡頭,與她的目光相遇。
秋水連忙收回視線,有些慌亂地移開目光:“沒什麼,隻是突然覺得你...和平常不太一樣。”
浦原聞言,嘴角微微上揚:“哦?哪裡不一樣?”
秋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刻對浦原的感覺。
那種混雜着羨慕、困惑與一絲莫名悸動的情緒,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她的心頭。
浦原見她不語,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實驗上。
房間内再次陷入了沉默,隻有實驗器具的輕微碰撞聲和浦原低沉的喃喃自語聲。
不知過了多久,實驗室的燈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柔和。
浦原擡起頭,目光落在不遠處沉睡的秋水身上。
“宮葉,你睡着了嗎?”他輕聲試探,聲音像是怕驚擾了這夜的甯靜。
她沒有回答。
浦原起身,腳步放得極輕。
他走到秋水身旁,指尖撫過她臉上潔白無瑕的面具。
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堅硬而光滑,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
就在他摩挲着面具邊緣時,虛的面具忽然化作一陣無形的風,悄然消散。
他的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她的臉頰,溫暖而柔軟的觸感讓他微微一怔。
睫毛在她臉頰投下的陰影,沉睡的面容顯得格外恬靜。
在這甯靜的夜晚裡,隻餘下她均勻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緩緩回響。
浦原的臉頰上浮現出一絲紅暈,迅速縮回了手,指尖輕輕觸碰了計時器的按鈕。
指尖仿佛還殘留着她的溫度,那種觸感讓他心跳加快,像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計時器:七小時零九分鐘。
如果她沒睡着,是不是還可以繼續維持呢?
這個問題,或許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了。
他輕輕歎了口氣,将計時器放在一旁。
他知道,有些界限不該跨越,有些情感不該觸碰。
可就在剛才,他的指尖已經越過了那條線,觸碰到了他本不該觸碰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