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亞引領着秋水來到了一個隐秘而溫馨的角落,那裡是流浪孩子們的聚集地。
十幾個孩子從破毛毯裡探出頭,髒兮兮的小臉随着秋水的出現瞬間點亮。
秋水很快融入了這個群體,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她盡自己所能去幫助這些孩子,與他們分享食物,傾聽他們的故事。
她隐瞞了自己的罪行,将那段血腥的記憶深埋在心底。
在這裡,她不再是那個失控的野獸,而是一個普通的“大姐姐”。
維持生活對于流浪的孩子們來說,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艱辛與挑戰。
冷漠的村民總是毫不留情地踢翻他們的碗,惡語相向,驅趕他們離開。
陶碗的碎片割破玲子的指尖。
七亞被三個少年逼到牆角。
木棍落下時,他閉上了眼,耳邊卻傳來木棍斷裂的脆響。
當他顫抖的睜開眼,隻見秋水攔在自己面前,木棍狠狠打在她的肩頭。
她把那些比她高大的孩子們一一打趴在地,染血的拳頭垂在身側微微發顫。
保護七亞是出于愧疚嗎?
也許是吧。
他真誠的笑容,毫無防備的睡顔,嘴角的疤痕,都在時刻提醒着她曾經的瘋狂與殘忍。
虛僞、謊言幾乎是她人生的全部。
所以她癡迷着那些真誠的東西和人,那些質樸的、脆弱的靈魂……像陽光下的冰塊,透明得毫無雜質,幹淨得令人心碎。
仿佛下一秒就會消融,卻又在消融的瞬間,燃燒出最熾烈的生命。
她越是靠近那些陽光般澄澈的事物,就越發看清自己靈體裡沉澱的污濁。
于是她學着溫柔,學着微笑,學着用最柔軟的語調說話。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是在救贖,是在彌補。
可贖罪的路太長,長得讓她看不清盡頭。
她欠七亞的何止是親情,更是偷走他憎恨的權利。
她欠他的實在太多,多到要用餘生來償還,多到連月光都顯得沉重。
“秋水姐,你為什麼要保護我們?”玲子仰起頭,眼神清澈。
秋水揉了揉她的頭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因為你們是我的家人。”
家人。這個詞在她舌尖滾過,帶着一絲苦澀。
自那之後,秋水悄然成為孩子們中的“老大”,仿佛有她在什麼問題都會解決。
這群曾經飽受欺淩的孩子們,開始有了自己的小天地,一個屬于他們自己的、溫暖而又堅強的避風港。
其他流魂街的孩子亦不敢再輕易招惹他們,因為秋水總能将他們擊退。
七亞知道那個曾經英勇無畏、引領衆人的自己,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秋水的光芒璀璨奪目,她仿佛生來就是為了站在舞台中央,而他自己,似乎隻能默默站在秋水的背後,凝視着她的背影。
流魂街的夜晚總是帶着一絲涼意,秋水像貓兒般輕盈地從牆頭躍下,七亞恰到好處接住她抛來的布袋。
“今天有蘋果!”孩子們歡呼着圍上來,秋水笑着将蘋果分給大家,卻在最後偷偷将最紅的一個塞進七亞懷裡。
“這樣削皮。”
秋水握着小刀示範,七亞望着她睫毛投在臉頰的陰影,突然發現這個能單手放倒壯漢的少女,削蘋果時竟會緊張到嘴唇微抿。
歲月像門前小溪般潺潺流過。
當最後一個孩子将包袱系上蝴蝶結時,秋水正坐在樹枝上晃着腿。
茅草屋裡隻剩下四張草席。
玲子總會把殘羹剩飯變成美味佳肴,四眼仔總在清晨用露水煮茶,茶香會準時喚醒蜷縮在被子裡的七亞。
等暮色降臨時,秋水會借口拾柴溜出破屋,她總把省下的飯團捏成星星形狀喂給奧斯卡。
這裡是她的家,是藏匿利爪與血腥的避風港,是謊言編織的溫柔鄉。
秋水曾以為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直到京樂的出現,打破了一切幻想。
此時。
暴雨浸透了瀞靈庭的檐角,雨滴順着青瓦滑落。
隊葬儀式在雨中舉行,平子攥着傷亡名單的指尖泛起青白,藍染的鏡片倒映着遠處葬禮的篝火,火焰在他瞳孔裡碎成無數跳動的金箔。
侃侃的抽泣混着羅斯的歎息,衆人拿着鮮花,依次放到了墓碑前。
浦原站在雨中,雨珠順着發梢墜入衣領,浸濕了他的衣衫。
推開病房的門時,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
呼吸管泛着冷光,像是某種未完成的實驗裝置。
“花我已經換了一支了,瀞靈庭的暴雨下了三天,終于停了。”浦原将鮮花插入花瓶,“還有我的新研究也成功了,雖然是借鑒吧…”
他坐在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針眼。
“秋水,等你醒了,”他低聲呢喃,“來試試我的新研究吧。”
兩周後的清晨,秋水的意識像是從深海浮出水面,逐漸清晰。
“卯之花隊長.....”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許久未曾開口,連說話都顯得異常費力。
卯之花按住想要起身的她:“盡量别動,你能醒來已經是奇迹了。”
暴雨前悶熱的風掀起病曆,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奧斯卡破碎的骨翼,亞丘卡斯最後的嘶吼,還有...浦原染血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