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半,林栖在陸野的床上醒來。
昨夜是靠着沙發,在陸野的懷裡睡着的,夢裡循環着電影中發動機枯燥的轟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抱進了房間。
醒來所見不是睡着的地方,她驚詫了一瞬,但很快找到安全感。
穿好衣服走出房間,陸野正睡在沙發上,她蹑手蹑腳走過去,隻見他雙手抱胸,身上搭一床薄被,雙眼緊閉,眼下一片烏青色陰影。
明明在自己家裡,卻是這種沒有缺乏安全感的,蜷縮的姿态,不知是慣常如此,還是做了什麼夢。
林栖不想吵醒他,但他睡得那樣輕,很容易就醒了。
沒睡飽覺,初醒的迷離眼神,有點懵的樣子,陸野擡手掌住半張臉,邊揉額頭邊問:“想吃什麼?我叫人送上來。”
林栖走過,将他的手掰下來,撫平他眉間的川字紋,“早上要去趟青鳥,我得走了。”
“……行吧。”陸野有些不舍,再次躺下去,昏昏然合上眼。
“你這作息是不是太變态了?”林栖懷疑他不久前才剛睡的。
陸野笑道:“你當了藝人就知道了。”
“今天有其他行程嗎?”他又問。
林栖:“上午和下午跟姜沉研究一下世博會征選曲的事情,之後就沒事了。”
“那晚上開你的車帶我去兜風吧,”陸野來了精神,坐起來說,“我晚上有個行程,九十點你來接我。”
眼神像隻幾百年沒被遛過,急于出門探索世界的金毛。
林栖擡手順了順他額前的黑發,“你這不是使喚人給你當司機嗎?”
陸野圈住她的腰解釋道:“你不知道晚上那個酒宴多無聊,我又不好抽身,你忙完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可以假裝有急事。如果我去找你,還得多一個司機,很麻煩。”
林栖嗤笑。
“可以。”
正要起身,陸野又将她圈回來,借着尚未完全清醒的昏然,有些恬不知恥地問:“是我女朋友了嗎?”
林栖一時不知作何回答。
她以為像陸野這麼混不吝的人,不會老土到一再蓋章确認,顯得自己倒像是什麼不負責任,寡情薄幸的人似的。
猶豫的間隙,對方緊張起來,“都來接我下班還不是女朋友?你不能總是親了我就跑吧?”
林栖笑起來,湊近他耳畔。
“是,”她抿了抿嘴,“是你女朋友了。不過我倆知道就好。”
陸野扶額,“我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話是這麼說,可他也早有隐瞞兩人關系的默契,畢竟他們現在的身份都很不方便,也都讨厭别人侵犯到私人領域來打擾。
計劃好晚上的約會後,陸野又抱着親了好一陣才肯放人,他纏起人來和屏幕上、live裡的形象大相徑庭,不知道是哪一邊鬼上身了。看似是萬花叢中過的人,對感情哪來的這麼沒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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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野晚上有個高奢品牌發布會的行程。
發布會是以酒宴的形式,在城中豪華的五星級酒店Marriott International的宴會場舉辦,名流富商雲集。
晚上七半點,暮色降臨,宴會樓金碧輝煌的玻璃牆面,越夜越耀眼。仰頭望去,隐約可見某幾層窗前婀娜的剪影,和華麗的裙裾。
陸野自貴賓梯直入宴會廳,兩側迎賓上前,将他引入會場。
巨大的水晶燈下,衣香鬓影,珠光寶氣。再大牌的明星,在這裡也隻是用來裝點的陪襯。
但陸野此行還有一層金主的身份,因而顯得随性許多。
Ralph Lauren灰色格紋三件套,内搭一件工整的白色襯衣,一身老錢風裝扮,配合他挺括的身形,一出現就成為全場焦點。
觥籌交錯的固定流程,各種虛僞的商業互吹一番,是免不了的。
華美連篇的社交詞彙流水一般帶過,一句也沒有入他的耳,他一直在心裡計算着,離林栖的電話打來,還有多久。
即便對這種場合興緻缺缺,有一個重要人物,還是不得不主動上前打個招呼。
他端着香槟,向宴會廳中心走去。
意大利人皮耶已年近六十,身材不胖,肚皮卻尤為突出,光頭,眉毛和眼睫淡到沒有存在感,病态地白,帶一副黑框眼鏡,嘴唇薄成一線,不見血色。
他是此高奢品牌的大股東,也是本場主角。
皮耶遠遠看到陸野,高舉香槟杯轉身迎向他。
他的女伴也跟着轉向這邊,香槟色的低胸魚尾晚禮服将她的身段襯得玲珑有緻,配以一整套華貴的珠寶,整個人熠熠生輝,有着與光頭皮耶反差極大的鮮嫩感。
又像是專給對方吸靈氣的某種獻祭娃娃。
陸野的腳步不由得一頓。
隻是一瞬過後,便恢複了從容,笑容比之前更加肆意。
他大步走過去與皮耶碰杯,擁抱,然後轉向他的小女伴,舉杯道:“好久不見。”
林柚安笑容得體,像個精緻的瓷娃娃,連一根頭發絲都顯得十分昂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