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頓便飯隻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小事,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想要開口,都無比艱難。
這次也是一樣,在心裡過完幾輪措辭之後,林栖張了張嘴,就是說不出話來,轉頭看向陸野,對方眼底浸滿飛馳而過的霓虹,不知失神想些什麼。
這段日子,他忙碌又低落。退股愛頓背後MCN公司,一拍兩散,被愛頓寫通稿诋毀,找水軍報複,又嘲他征選曲比不過《萬國》,一時間腹背受敵,諸事不順。
愛頓鬧騰地再厲害,在陸野眼裡不過芝麻大小,背後可能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但她從不過問。
這樣一想,現在提起見家長,還真不是時候。
打消了念頭後,一口氣松落下來,疲憊感如潮水一樣湧上來,睡意沉沉,她漸漸阖上雙眼。
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停在了許舒小區外的街道上。
夜色四合,街道上冷冷清清,鮮少有行人經過,連樹枝上,飛鳥的起落都清晰可聞。
林栖手腕上多了一條手鍊,一圈精緻小巧的鑽石,墜着兩隻栩栩如生的蝴蝶,栖息在她皓白的腕間。
陸野拿着手機,正對着她手腕拍照,林栖意識回歸的幾秒鐘,照片已經上傳到他的微博,隻待配文發布。
“你幹什麼?”她猛地一激靈。
“公開啊。”
陸野勾了勾唇,看到林栖逐漸瞪大的雙眼,這才笑道:“騙你的。”
“你瘋啦!”林栖觑他一眼,“那還傳微博上?”
“試試水……隻傳照片,一句話不說……可以嗎?”
林栖的反應比自己預想要大,陸野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當着她的面删了。
“我們又不是什麼流量idol,《盛夏光年》出來的時候,粉絲反應也挺好的,主動公布總比像姜沉一樣被别人爆出來的好。”陸野緩緩歎氣,“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應該先問你的,我最近有點犯迷糊……”
“我知道,隻是,我沒想過,又或者……”
抗拒的當下,一縷潛意識浮出水面:他們的關系,到底還沒有深到,想要驚天動地宣告天下的時候。
林栖也在這瞬間終于明白了,自己糾結這麼久,終究沒有開口提見林逾的原因——
因為她在内心深處,還有諸多的不确定。
比如她從不過問陸野的工作,對他失眠的原因隻在心裡猜測,卻緘口不提。
以為即便是戀人也應該嚴守某些邊界感,是為尊重。其實潛意識裡,是自己不敢去觸碰他海面之下的冰山,生怕一頭紮下去,會看到一些讓自己無力負荷的東西。
“現在不行,”林栖無奈地搬出青鳥作擋箭牌,“公司三年内不讓談戀愛。”
比起内心那些遲疑和擔憂,無腦條款竟是最說得出口的了。
雖說沒有強制寫在合同裡,也不是idol那種被拍到就立馬塌房的處境,但是,這也算是一種嚴格要求,跟不準刺青,不準吃甜食一樣。
“我才簽約,不想鬧出這麼大事來,就算隻是試水,也讓我很有壓力。”她道。
陸野“呵”一聲,眼神裡充滿荒唐。
“對不起啦。”林栖拍拍他的手背,将他手掌翻過來,兩隻手握住把玩。
陸野終于忍不住說:“真的不考慮轉投有鹿在野嗎?違約金的事不用你操心,過來之後絕對是力捧的一姐,關鍵是,我比青鳥那群老登,更加了解什麼适合你。”
“我知道哇,可是我不想做你旗下的一姐,也不想被你打造……”
“非要說站在什麼位置和你在一起的話,我隻接受并肩。”
陸野愣了一會兒,眼裡滿是無奈,“一起工作就不是并肩了嗎?”
“不是一起工作,是上位者和他的藝人。”
“你知道我不會這麼想你。”陸野不自覺蹙起眉,“至于其他人怎麼想,不重要。”
“怎麼想不重要,這是客觀事實。”林栖輕輕摩挲他的手,“青鳥真的不差,如果有什麼不舒服,我會立馬走人,你知道,我甯願得罪别人也不會委屈自己的,我隻做出于真實意願的選擇。”
陸野默了幾秒,宣告投降。
“是我關心則亂,可是……”
你怎麼随時都那麼清醒啊?
他想起林柚安那天在電話裡罵他:哪有什麼界限分明,隻不過是不夠愛而已。
他認了,即便是不夠被愛也認了。人都應該先愛自己。
隻是認了之後又難免害怕。
天枰稍一有差,就讓他想起因為愛而不得,死在床上的媽媽。
一隻鳥能帶給自己什麼安全感呢?可他就是很愛呀。
陸野沒有下車送林栖上樓,往常都要粘膩半天的臨别吻,也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唇還沒有溫熱就分開了。
林栖沒有回頭地走進小區,卻在電梯前發了很久的呆也沒有按按鈕。
陸野在車裡揉着眉心失神,手機裡躺着好多通未接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