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放不下想不開的事?
孟遲菀沉默下來,心中也在思考,可她在腦海中搜刮遍了也想不出來如今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她放心不下的。
是怕死嗎?
似乎也不是。她惜命她自己知道,可若真是不幸,那也沒什麼好看不開的。
故而她靜默半晌,給出答案:“并無。”
雲羨清還是笑,可那笑似乎淡了些。可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雲羨清似乎是相信她的。
“并無嗎?遲菀是忘記了還是刻意逃避?興許都不是,是遲菀早就習以為常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并沒有走出來過。”雲羨清十分有耐心,一字一句像羽毛刮過耳畔,叫她忍不住仔細聆聽。
可縱然他這樣說,孟遲菀卻還是想不出來自己究竟有什麼事是看不透的。
“那不若,我帶遲菀去找找看?”雲羨清并沒有氣餒,還是溫和地引導着她。
孟遲菀那句“你如何帶我去找”終究沒能說出口,她隻是順從地跟着雲羨清走,而後路越走越熟悉——
這分明是去伽藍山的路。
此前聚集在這裡的仙門弟子已經離去,凝結的結界也變得黯淡像是下一刻便要消散。
孟遲菀伸手碰觸了一下結界,并沒有感受到任何阻礙。顯然這結界并非是用來防她的。
許久沒來了。上一次來這裡,似乎還是初初撿到雲羨清時,如今她同雲羨清都已經一齊經曆過好幾樁事了。
果真是世事瞬變。
那時她還想将雲羨清抛下來着。
此刻雲羨清卻好端端走在她身後——他似乎總是這樣,慢慢悠悠的,好似什麼事對他來說都無甚所謂。
“雲羨清。關于這座山,你還記得些什麼?”她笑吟吟地問他,眉眼間漫着笑意。
“記得一把長弓,像天上的月亮一樣,後來我以為你要抛下我,又覺得那月亮黯淡下來了。”雲羨清緩緩開口,似乎心情也還不錯。
“啊,你說那個啊,那是幻化符。我喜歡它幻化出的長弓,流光溢彩的,倒真像月亮。”孟遲菀笑眯眯點頭,解釋道。
雲羨清望着她,她那張清秀如清蓮的面頰上滿是笑意,那雙眼睛裡卻總是亮着光,似皎皎月光寂照着他。
此月非彼月。可也實在美好。
故而他含笑輕輕點頭,作為回應。
“還記得什麼?”
漫長的路途上,孟遲菀撿了根樹枝,百無聊賴在手中把玩,分明是細細的枝葉,此刻看上去倒像是一把劍。
“還是一把長弓。那把長弓射出的箭融化了我肩頭的冰,叫我一時間忘卻了疼痛。”雲羨清道,那副清隽的面容似乎被什麼浸染了一番,顯得更生動了。
隻聽他一字一句接着道,聽得出幾分揶揄的意味:“那時我便想,竟有人會這般傻,自己都要死了,還想着旁人。”
怎會有人。在意旁人到這種地步呢。人不應該都是自私的嗎,那才是人之常情啊。
雲羨清在心中想着。
孟遲菀邊走邊聽着,卻突然感受到心口泛起一陣溫暖,像是春日的雨水漫灌過來,帶着些甜滋滋的暖意。
雲羨清突然偏頭看她。他心間也泛起了一陣莫名的暖意,可他不知為何,這絕不會是他自己的情緒。
故而,他想看看,孟遲菀在為了什麼而欣悅。
可他看了她半晌,她卻什麼反應也沒有。隻是心間的情緒愈來愈濃重,莫名的情緒充斥着他周身,在其間流淌着,像是要直通到什麼地方去。
好生奇怪。雲羨清收回目光。
孟遲菀走在前頭,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放慢步調,等着身後的人三步兩步與她比肩。
似乎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平平淡淡,無甚波折。孟遲菀在心中想。
可——
一支尖利的藤蔓穿空而來,直奔着她眼瞳處生長!下一刻似乎就要穿透她眼睛,掠奪掉她的生機!
隻聞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青草味,耳邊刮擦着枝葉抽芽的聲音!
她想要抽出符箓幻化出長弓卻已來不及,手腕卻被拉住,微涼的指節一直沁到她心裡。
在這種危急時刻,她不合時宜地突然想到雲羨清的那副眉眼——是了。他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似乎什麼都不能打亂他的情緒。
可他總是能出現在她身側。
她身子翻滾到一側,撞上溫熱的胸膛,一陣熟悉的木質香覆蓋掉空氣中的青草氣息。她左手抽出符箓,抛向半空,而後一把赤紅的長弓被拉開,迅疾地射向那根藤蔓!
藤蔓從中間撕裂來,而後纏繞上劍身,發出一陣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青草氣更濃重了,潮濕到聞起來近乎是腥氣了。
周邊樹木突然開始動起來,像是一群在花樓中吃醉了酒左搖右晃的瘋子。
孟遲菀站起身來,而後警惕地望向四周,空氣中似乎能聽見裂帛的聲音,她一瞬間打起精神來,像是被什麼刺痛了一般。
她将雲羨清扶起來,卻見自己的衣袍碎裂掉了一側——方才的裂帛聲應當就是這個聲音。
可是——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