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羨清身上似乎沾染了些泥濘,發絲也散亂了些,可看他面容,似乎半點也沒有受到影響,還是那副從容的模樣。
他開口:“遲菀,保護我。”
孟遲菀:“……好。”
她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她心頭巨大的心跳聲攢動着,一點點拉動着她心口的那根弦,每一次波動,都是一場震蕩。
忽而一根枝杈悄無聲息地攀爬上了她的腳踝,她低頭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掀起,倒吊起來!
枝葉刮過空氣掀起一陣淩厲的風,而後便聽見枝葉齊聲斷裂的脆響。
極速墜地,她閉上眼睛預備迎接疼痛,卻被人抱住,溫熱遊走在她和他連接的每一處。便連獵獵風聲都短暫停住了。
而後她擡眼,正對上雲羨清淡漠的瞳孔。一手環抱住她,一手之上正纏繞着那把水劍,而水劍的另一端是璀璨的火光。
她那把似火的長弓,此刻正緊緊握在手中,垂在水劍一旁。它與這把劍分明水火不容,卻又偏偏糾纏在一起。
“不是說好了你保護我的嗎?”雲羨清此刻還有閑心與她笑談,溫吞的語調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
孟遲菀眼神示意他将她放下,而後再次拉弓,弓弦震顫,羽箭飛出時,她耳側的發絲被吹起。
她定定看着,那根最長的藤蔓再次分裂,纏繞住羽箭,而後羽箭之上忽而燃起火光,一點點,燎燒過去。
她突然開口:“我突然想起來,我被困在哪一方水域中了。”
她偏頭,看向雲羨清。雲羨清神情專注,等待着她的後話。
可她突兀地笑起來:“所以說,我不喜歡水,不喜歡雨。偏生仙君像那溫陽。”
她擡手在射出一箭。而後扔出另一張符箓,從中拽出把長劍。長劍劃破空氣,像是船槳劃過水面,發出一陣咻咻聲。
漫天枝葉的簌簌聲中,那把長劍上再次燃起火光,她提劍,砍過去!火光在舞動中生出燎原之勢!
燒過去!燒過去就能看到前路!
枝葉被燒過,所留下的并非草木灰,而是一根根枯骨。血色被埋進了土壤中,化成灰燼。
一根根枯骨之上,正站着個垂垂老矣的男人,他面頰上的皺紋像是一圈圈不規則的年輪,他眯着眼睛,望着他們二人。
孟遲菀也立在原地,劍尖垂指着地面,其上未覆一絲血色。火光依舊那樣盛,經久不息。像是能燃燒一輩子。
“養料……最好的養料……兩個……”那老人開口,聲線像是地面上的枯枝亂葉被踩碎的聲音,嘈雜而又不甚清晰。
孟遲菀提劍的手緊了緊。而後回頭對雲羨清道:“仙君可要為我兜底!”
說罷,她提劍而上,碎裂的衣擺在空中舞動,像是聖潔的羽毛散落空氣中不斷飛舞着。
那老人周邊突然生長起一片藤蔓結成的牆,牆上每根藤蔓翻湧着沸騰着,像是濃湯中翻滾着的氣泡一般。
便連地面都開始生長起同樣的藤蔓,一根根,一片片!
結成的囚籠似乎下一刻便要吞沒她!
孟遲菀環視四周,無一處能攀附,每一棵樹,一株植物,都能成為他的爪牙,助力她成為所謂的養料!
但無所謂。
有人兜底呢。
賭一把。
她閉上眼睛,五感大開。
而後,提劍——
好難聞。好難纏。空氣中的腥臭味愈來愈濃了,令人作嘔。
劍尖上是微弱的靈氣,從她靈脈中抽絲剝繭抽出的那一絲靈氣。
希望夠用。
腳步愈來愈快,耳邊的風幾乎聽不見了,整個人都快被囚籠覆蓋住了!那是一個她無論怎麼跑也跑不脫的囚籠!
枝葉刮擦的聲音愈來愈近了。藤蔓扭動着,似乎要将她整個人絞殺後融入骨血。
她拼命跑着,拿出了所有的氣力,每一次喘息都帶着粗粝的刺痛!
是了。
骨血。
要找到骨血。
腥臭味愈來愈濃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枯枝爛葉中,臭不可聞。
孟遲菀終于停下來,劍尖刺破那根藤蔓!
腥臭味一瞬間漫上來,像是千百年的爛葉彙聚而成的氣息!
她沒忍住,幹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