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過。在仙儀館。
傷情符。
是什麼時候貼上的呢?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對于終槐異樣的情感大概從落入仙魔秘境後便開始了。
不,興許不對。比這還要早。
可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她有些想不明白。
雲羨清似乎看出了她的困惑,淡聲問她:“你知道你從樹上跳下來他碰到你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孟遲菀:“不知道。便是那時候嗎?”
她當初送完手串從樹上跳下來時,終槐的确扶了她一下,隻是她當時滿心都是雲羨清,并未注意到。
“我在想……沒什麼。”雲羨清看着她,而後沉默下來。
他在想,終槐應該怎麼死。
此前分明刻意将他丢下了,為什麼他還是活着逃出來了,還到了孟遲菀面前,險些……
他垂下眼簾,将所有的情緒和惡念藏起來。
而後他再次擡眼,又是那個溫煦的笑:“遲菀,你想怎麼處置他?”
孟遲菀回頭看終槐,這次沒有任何阻攔,她手攥緊而後又輕輕放開:“處置?熙和,我沒有資格處置他。”
雲羨清笑意淡了些。
隻聽她接着道:“我不記得什麼終槐,我隻記得那個小時候護着我替我挨打挨罵的終淮哥哥。後來他脫離了苦海,我不怪他将我留下,因為我一直記得他少時替我承受了那麼多。可是現在,我也快要忘記少時的他了。所以,我是忘了他,我不是要處置他。”
轉眼間,好多年過去了,那個在岸邊哭都哭不出來的姑娘終于長大了,也終于抵消了那份恩情。
所以啊,橋歸橋,路歸路。少時的他,絕對不會給她貼傷情符。
就當,他早就死在那條河裡了吧。哪怕她還是怕水。
她伸手輕輕勾住雲羨清的手,而後道:“放開他吧。我不走。我喜歡你。”
雲羨清沉沉看她,沒有說話,可卻收回了水劍。
而後她開玩笑地說道:“我也想給你貼,我貼母符,你貼子符。”
雲羨清看她,沒說話。
她又笑道:“我想看看你為我情傷神敗的模樣。你總是那麼平靜,像是沒有情緒一樣,每回我瞧你,你都是笑啊笑的,我想看看你怎麼哭的。”
她語氣輕快。而後伸手摸了下他的眼下。
“從這裡流出來,然後,流到我心裡去。”她聲音輕輕的,可面上卻笑吟吟的。
她指節溫熱,觸碰到雲羨清的眼下時,雲羨清似乎有些愣住了。
他聽着她輕柔和緩的聲線,卻始終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躲開。
是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而已。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
“遲菀。我知道你不信我,可你也不要信他。他根本——”
忽然孟遲菀身後傳來了終槐的聲音,他似乎有些急切。
她想要轉身看終槐,下意識想要聽清他說什麼,可卻被雲羨清捂住了耳朵。
雲羨清似乎說了句話,她聽不見,隻能通過他開合的唇瓣判斷出來:“别聽。信我。”
孟遲菀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她信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會一直信他。
她面上漫開笑意:“你教我用水劍行嗎,我覺得好厲害。”
可她尚還沒能等到雲羨清的回答,四周便開始地動山搖起來。
四周開始起霧了。
雲羨清放下捂住她耳朵的手,她隻能聽到終槐的聲音愈來愈遠,似乎落入了什麼地方。
周圍在塌陷,可不知為何她和雲羨清站着的這塊地方卻是安穩的。
孟遲菀祭出驚瀾,預備迎接一場未知的意外。可這一次,她心中的堅定似乎更甚從前。
也許是因為雲羨清在她身旁,故而那些不安都消解掉了一部分。
而後霧霭沉沉中,雲羨清輕輕俯身,在她耳畔說了聲話,聲音中帶着些莫名的意味:“遲菀,你要尋的人來了。”
她輕輕擡眼,見到了霧氣中隐隐綽綽的色彩,聽到了寂靜中遲緩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