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日阿爹跪拜的那個東西嗎?”孟遲菀問道。
阿爹猛地擡頭看她,而後又是那副癡迷的模樣,說話間甚至唇齒間流出了些津液:“原來小遲菀看見了啊。可是他不是什麼東西,那是……那裡的代表。”
孟遲菀:“哪裡?”
“小遲菀不肯吃肉,自然不知曉那是什麼地方。小遲菀還沒有被他們接納呢。”阿爹捧着阿娘的身軀,眼中猩紅一片,他聲音帶了些嘶啞。
而後,孟遲菀便清晰地看見,阿爹當着她的面,一口一口将阿娘的身軀吞吃入腹。
雖說這裡的阿爹阿娘并非她真正的阿爹阿娘,可是他們卻又的的确确長着阿爹阿娘的皮囊。故而看着這幅場面,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随即又想起了自己吃下去的心肺,不自覺開始嘔吐起來。
好在雲羨清握住了她的手,輕輕安撫她:“那些都是假的,是障眼法,你吃下去的是果子沒錯,不是什麼心肺。”
孟遲菀忽然生起了氣:“你為何要這樣?”
“是我不對。遲菀可以盡情罰我。”雲羨清低垂着頭,認錯态度倒是虔誠。
“既然可以設下幻境,那你可知仙草在何處?我不願再呆着這裡了……他們用的是我阿爹阿娘的臉……我不想看。”孟遲菀心口仿佛有口氣滞澀着,遲遲不能開解。
“還記得我曾說過什麼嗎?”雲羨清并未直接指出,他輕輕揉了揉孟遲菀的腦袋,而後語調極盡輕柔,還是那副安撫的模樣。
“你說,随心而走,陰陽無束。”幾乎不怎麼需要回想,孟遲菀便一字一句道。
“那遲菀此刻想要做些什麼?”雲羨清笑意柔和,眉目間自然流露出的溺愛幾乎要将她整個人淹沒。
“我想,被他們接納,去那個地方。我要去那裡看看。”沒有絲毫遲疑,孟遲菀開口。
“那便去。但是遲菀要記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将自己身上的東西交出去。”雲羨清道。
“我記住了。”孟遲菀道。
雲羨清看着她稚嫩的面頰上滿是鄭重和認真,情不自禁笑了笑,整個人都軟和下來了,流瀉出的溺愛幾乎要溢出來。
“去吧。若是發生了什麼,我自當竭盡全力将你帶回來。”雲羨清笑着道,可語氣卻讓人感受不到絲毫的輕佻,那似乎是再鄭重不過的誓詞。
仿佛若是她當真出了什麼事,他拼死也會護她周全。
孟遲菀閉上眼睛,強忍着惡心與不适,吞吃了一小口血肉。
一小口,究竟有多小呢,大抵新生兒都比她能吃吧。
阿爹哄着她睡了過去。雲羨清不知去了何處。
而後睡夢中。一片片碎玉叮叮當當地響着。
孟遲菀腳踏在碎玉上,足底緩緩流出的血一點點染紅玉石。
她睜眼。
天上是數不清的碩大的風鈴。它們随風震顫,風鈴聲被清風送入耳中。
不知為何,她竟然感知不到足底的疼痛。她低頭,才發覺,自己整個人都是近乎透明的模樣。
許多同她一樣的人從她身側穿行而過,一陣陣細弱的風從她身體灌入又湧出。
所有人行進的方向似乎都是相同的。
或許,前方就是她要去的地方。
她快步向前走着。
大風刮過她的身體。而後緩緩慢下來。
她擡頭。
一座巨大的牌坊矗立在眼前。
有東西倒吊在牌坊上,尚還有鮮血一滴滴滴落,甚至于滴進底下人的頸側,可那人卻沒有絲毫反應。
她定睛看過去。
便見牌坊之上倒吊着的東西,并非是别的,而是一具屍首。且并非完整的屍首。
是頭顱被完整切下的屍首。
再走近,便能看見,牌坊之上并非僅僅隻倒吊着一具屍首——
一具具屍首如同風幹的臘肉般倒吊在牌坊之上,有的尚還滴着血,有的早已風幹,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而牌坊之下,不斷有人試圖攀爬上去,卻都被一一打落。
孟遲菀待要看看究竟是什麼将他們打落的,衣擺卻被輕輕扯住了。
“姐姐不是靈體。為何會來此處?”稚嫩的童聲。
孟遲菀低頭,一隻慘白的手牽着她的衣角搖晃着——
慘白的膚色之上,是鮮紅的血,以及碎肉。
“姐姐也想吃祭品嗎?可是,姐姐不就是祭品嗎?”
孟遲菀瞬間呆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