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夕一家人正一籌莫展之時,邊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是之前分開的黃大勇和黃小勇父子倆。
“總算找到你們了。”黃家父子倆貓着腰溜過來。
黃小勇凍得通紅的指節攥着個布包,往韓元祝手裡塞時還帶着體溫,“答應了你買的肉包。”
韓元祝打開,見竟然是整整四個大白包子,他愣了一下,想起當初随口一提的願望,沒想到竟被他記在心裡。
“我們兩家要被分到營州北邊的喀山縣小河村,下午就要啟程了。”黃大勇低聲說道,語氣中帶着不舍,“想着出來給你們說一聲地址,咱們這一路也是緣分,以後有機會還能聯系。”
黃小勇則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包子太貴了,隻買了四個,本想多買些,可錢不夠。”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臉上滿是歉意。
話音剛落,韓元祝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笑着捶了他一拳,“好兄弟,夠意思!”黃小勇也笑着回了一拳,兩人年紀相仿,一路相伴,早已成了好友。
交代完地址和包子,黃家父子正準備離開,林夕突然伸手扯住了黃大勇的袖子,眼中閃爍着懇求的光芒,“黃叔,能帶我進城嗎?我個子小,溜進去方便。我們想賣點東西,可爹娘和哥哥們都進不去。”
黃大勇面露難色,轉頭看了韓守信和韓柳氏這對爹娘的神情,再看着林夕那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說道,“如果你爹娘同意,我可以幫忙試試,就說你是我女兒,守城門的人應該不會查得太細。”
韓元慶一聽,急忙拽住妹妹的手,聲音裡滿是擔憂,“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林夕輕輕拍了拍哥大哥的手,安慰道,“不會的,這次有熟人帶着,不會有事的。”她雙手合十,眼神裡全是懇求。
一家人看着林夕,雖有不舍,但也明白此刻需要有人冒險,最終韓守信和韓柳氏還是含淚點了點頭。
韓元祝紅着眼眶,聲音有些哽咽,“卯時不見你回來,我就把南門草車點了!”
林夕笑着點了點頭,她知道,家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護彼此。她悄悄瞥了眼藏在空間裡的幾根尖銳木棍和石頭,還有一把小刀,心裡又多了幾分底氣。
趁着城門口漸漸熱鬧起來,林夕接過韓守信遞來的人參布包,小心地揣在懷裡。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進城找個藥鋪将這棵人參賣掉,換了銀錢給家裡人買除印藥。她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跟在黃大勇身後走向城門口的隊伍中。
黃大勇側過頭,低聲叮囑道,“韓丫頭,待會兒跟緊我們,别東張西望,免得惹人注意。”
林夕乖巧地點了點頭,輕聲應道,“知道了,黃叔。”她伸手牽住黃大勇粗糙的手掌,像個小尾巴似的緊貼在他身後,随着隊伍一步步向前挪動。
檢查輪到他們時,林夕低頭緊跟在黃大勇身後,目光不敢四處遊移,生怕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
幸運的是,守城的将領果然隻是粗粗看了一眼黃大勇家的身份戶籍,并未注意到其中并沒有小女孩的記錄,便揮手放他們進去了。
穿過城洞,林夕才稍稍松了一口氣。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然又看到韓柳氏和家人們站在遠處,目光中滿是關切。
林夕輕輕抿了抿嘴,用口型無聲地說了一句“放心”,随後便轉過身,堅定地跟着黃大勇父子往城内走去。
營州城的青灰色城牆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色澤,磚石縫隙間還殘留着新鑿的痕迹,顯然是近兩年才加固過的。
林夕仰頭望着城門上鮮亮的“營州”二字,漆色未剝落半分,與幽州城門斑駁的舊匾截然不同。
隻是這嶄新的氣派下,街道卻顯出幾分窘迫的規整,青石闆鋪得方方正正,可縫隙裡連根雜草都不曾鑽出,兩側商鋪雖挂着幌子,卻多是粗布裁成的糧行、鐵匠鋪,街道上人不算太多,偶爾有幾輛牛車慢悠悠地駛過,車輪碾過青石闆,發出沉悶的聲響。
到底繁華程度還是要比幽州城差一下,更别說比長安城了。不過就這樣的省城,如今對林夕一家也都是難得一進的,想要入城還要費盡心思。
黃大勇父子昨天進城後直接去了官衙臨時帳篷區,并未在城裡多逛,此時對城内的布局并不熟悉。
三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找到藥鋪。
林夕的鼻尖忽然飄過一縷藥香,她扯了扯黃大勇的袖子:“黃叔,那邊巷子……”
黃小勇踮腳張望,突然指着斜對面:“爹看那個幌子!”幾人望去,隻見竹竿挑着的黃布上歪歪扭扭畫着個藥葫蘆,墨迹暈染得葫蘆肚都腫了,走近才發現鋪面藏在兩間糧行之間。
“難怪難找。”黃大勇低聲說道,目光在鋪面上掃了一圈。隻見藥鋪的門面不大,門口的台階上還散落着幾片幹枯的草藥葉子,顯然是剛開張不久,還未完全收拾妥當。
三人快步走到藥鋪門口,望進去店内面積不大,光線有些昏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藥味。一個中年人正坐在櫃台後面打盹兒,聽到腳步聲,他懶洋洋地擡起頭,眯着眼打量了他們一眼。
黃大勇走上前,客氣地說道:“掌櫃的,我們這兒有棵人參,想請您看看能值多少銀子。”
掌櫃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站起身,語氣不鹹不淡:“拿出來瞧瞧吧。”他的目光在林夕懷中的布包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對她這個小姑娘拿着東西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