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輕易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如果提香有着更深一層的圖謀,自己的變化可能會倒逼對方采用更極端的手段,而康斯坦斯清楚自己絕非提香的一合之敵,聖槍也并不在他手中。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一切正在按部就班地發生,假裝藥力正在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而他自己正處在發作前的醞釀時期。
他們二人就像發起捕獵之前的獵豹與羚羊,等待對方發起攻擊,或者另一方先拔腿狂奔,康斯坦斯不知道自己會是羚羊,還是有幸成為發動攻擊的獵豹。
這一瞬的時間太久了,康斯坦斯恍惚中都以為自己正在冒汗,他明白自己遲疑得太久了,作為相對被動的一方,他必須給出一點回應。
于是他擡起頭。
不得不承認的是,有些人天生具有察言觀色的能力,有着像動物一樣敏銳的洞察力,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他人最喜歡的情态。
這個動作讓提香第一眼關注到他的眼睛。那雙圓潤的、微微下垂的、像小鹿一樣的綠眼睛,帶着如晨霧中的森林一樣的綠色,偏尖的眼角又讓他看起來帶着些許銳氣。他最近被養得胖了不少,提香感覺他冒出了微微的臉頰肉,臉上骨骼的轉角都圓潤了很多,讓康斯坦斯看起來像一塊瑩潤的玉石,也讓他更符合他現在的年齡。
提香覺得看到這張臉的人都不忍心對他說一句重話的。
于是他也順勢收斂羽毛,像是動物用額頭和同類打招呼那樣,他那張顯得有些戾氣的臉做這樣的動作帶着意外的柔情,透露出一絲缱绻的意味。
“喝完咖啡就去睡一會吧,起來精神會好很多。”他最終還是先對康斯坦斯服軟了。
提香保持一個姿勢很久,耐心計算着時間,等到精神類魔藥的理論生效時長徹底過去,接着他才緩緩走到康斯坦斯門前,打開門之前又站了一會。
龍族的聽力相當敏銳,他站在門外,可以聽見康斯坦斯輕微的、綿長的呼吸聲,這顯示着裡面的人正處在熟睡狀态,他這才打開門,走到午睡的康斯坦斯床前。
康斯坦斯睡得明顯不太安穩,被子的一個角被夾在腿間,另外半邊被他壓在身下,整個人似乎是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就這樣動作随意地窩着。紅發也被蹭得有些淩亂,微微有些碎發炸起。一隻手臂随意擋在額前,想是陽光照過來了,下意識伸手遮擋,不過這居然都沒把他弄醒。
提香先給窗簾拉上半面,防止康斯坦斯一睜眼就直面陽光,接着才隔着被子拍了拍對方,康斯坦斯在被子裡輕輕拱了一下,像隻睡夢中被打擾的小動物,惹得提香在心裡笑。
“快起來,午覺你打算睡多久?”語氣卻沒有多少責備,帶着促狹的笑意。
偷懶的小豬,提香的目光停留在康斯坦斯露出的鎖骨,和半片潔白的胸脯,好吧,還是一隻非常可愛的小豬。
也許是愛情魔藥給了他更進一步的底氣,也許是康斯坦斯在睡醒時無意間展露出的小脾氣,在康斯坦斯會對他有更多依賴的前提下,提香反而先他一步表現出了更多的親密和占有欲。
他确實是覺得中午睡多了對康斯坦斯身體不好,可這種想法被另一種興奮的情緒裹挾着,他明白自己實質上到底想要做什麼,可即便是在心聲中,他依舊用這個理由冠冕堂皇地說服自己,于是他站到了康斯坦斯的房門口。到了這個時候,他幾乎懷揣着某種拆禮物的竊喜,這種情緒好像是在抽一個裡面全是大獎的摸獎球,因為無論怎麼抽都是好結果,因此連未知都如此甜蜜,幾乎不忍心解開答案。
康斯坦斯的被窩平靜了一會,接着提香感覺自己的手腕被狠狠捏住了,這時候康斯坦斯才睜眼,看見自己抓着對方的手不放,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
他放開手才意識到現在的場景,踢了兩腳被子,把自己往裡面塞了塞,打手勢叫提香趕緊出去。
提香一點也不介意他的脾氣,貌似很順從地聽了他的話走開了,走出門外之後,笑意慢慢地斂下來,他又忍不住在腦海裡一幀幀地回放康斯坦斯的表情,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找到的是什麼,一會覺得魔藥的效用果然顯著,對方對自己的撒嬌相當明顯,一會又覺得是康斯坦斯本人禮儀性的疏離,一會讓他的心好像浮在雲端,一會又讓他經受烈火的炙烤。
中午康斯坦斯躺在床上,糾結如何面對提香糾結了好半天,終于迷迷糊糊睡過去,這也讓他覺得自己狀态調整了不少。
他其實對提香相當信任,盡管他自己沒有察覺,這份信任化解了些許緊張感,聖槍的寵愛又消解了他對死亡的恐懼,康斯坦斯現在有一種接近玩樂的興奮。
而愛情魔藥則意味着,提香不管内心的想法究竟是什麼,至少表面上都需要扮演他戀人的角色,對自己的容忍程度也會大大提高。
康斯坦斯決定去給自己索要一壺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