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晝這些時日帶她漫無目的地輾轉各地,不僅沒有對她不利,還在各個方面都對她多有照顧,葉慈也漸漸放下心防,卻沒想到這人居然帶她來這種不正經的地方?!
祁晝調笑的聲音順着風傳來:“你想哪去了?你剛不是說好奇那出戲講的什麼?我這不是帶你來看嗎?”
葉慈:“……”
她到底幾時說過了???
“所以你剛才說的那些和這出戲的内容有什麼關系?”葉慈問。
“看了你就知道了。”
梨園行當也屬于下九流,因此亦居于花街柳巷,隻有演出或有貴人召喚時才會出去,此時仍在上午,戲班子應該還在練早功,所以祁晝将她帶到這裡來看戲也說得過去。
但是人家憑什麼專門給他倆演一出啊?
葉慈正想着,一天十二個時辰裡有十個時辰都在天上飛的缁帶教護法終于扛着她落了地,葉慈雙腳落地,四處觀察了一番,便确信他們确實來到了戲班子。
紅纓霞帔,黼黻煙霞。
葉慈從小在山野之中長大,穿慣了粗布麻衣,後來雖嫁去了侯府,但其實府中也沒幾個人真把她當世子夫人,穿的衣服雖然材質不至于粗陋,但大部分時候還是一切從簡,她沒見過眼前如此精緻華麗的衣服,一時竟有些挪不開目光。
祁晝見她盯着那些戲服,饒有興趣地問道:“覺得好看?”
葉慈這才回過神來,點點頭:“确實很精緻,很漂亮。”
兩人正說這話,便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名中年男人從屋裡走出來,見到祁晝,仿佛有幾分惶恐:“貴人來了。”
祁晝點點頭,将手在葉慈身後一推,便把葉慈推到自己身前:“我這小友久居深閨,聽說了最近那出《摸金媒》的情節,很是好奇,不知現下可有空閑?”
那班主思索片刻,但沒由于多久便哈哈一笑,道:“這不是巧了嗎?我家的角兒剛扮上,若能為為貴人和小貴人唱上一唱,也是榮幸之至。”
說罷,領着祁晝和葉慈進了園子。
四方院子裡有兩個闆凳,祁晝也不等邀請,便大剌剌坐了上去,葉慈覺得自己多少要懂些禮數,卻見祁晝直接拍了拍自己身側,道:“坐。”
班主也客氣地說:“小貴人請坐。”
葉慈這才坐下。
待二人都坐定了,班主才道:“我家的角兒已扮上了,隻是現下實在來不及搭景了,便請二位稍稍将就。”
說罷他拍拍手,一個丫鬟從廂房裡轉出來,手中端了個梨花木盤子,其上有兩盞茶,葉慈接過,打開蓋子聞了聞,她雖不懂茶,但卻能聞出這茶清香沁脾,應當是上好的茶葉。
葉慈不禁側眼看向祁晝,也不知這魔教護法在這戲班子裡花了多少銀子,不然怎麼會被當成如此貴客?
祁晝感受到她的目光,挑眉看過來。
葉慈面無表情道:“前輩真是老當益壯。”
正說着,樂聲已然響了起來,一個身穿戲服的人上了場,若是懂行的便能看出這人步伐神态皆體現出這些年的功底,但奈何葉慈是個吃不了細糠的山豬,她從小在山村裡長大,哪裡聽過這些,不僅聽不懂這些唱念做打,連此人是個男角色也隻能勉強辨認出來。
更何況這戲詞本就拗口,在台上人口中又唱得咿咿呀呀的,快時飛快,慢時又半晌才唱一個字,那男的唱了半天,葉慈才勉強聽出來,這主角竟是個盜墓賊。
她正覺得奇怪,音樂卻陡然變緩,透出幾分詭異的氣息,就在這種氣氛下,女主角緩緩從後台轉了出來。
她與葉慈印象中其他戲裡的女主角不同,一出場便穿了一身血紅的嫁衣,蓋頭上亦有血漬,她步伐輕巧,好像沒有腿似的圍着一動也不敢動的盜墓賊轉了一圈,忽然衣袂無風自動,不知怎麼的,蓋頭便徑直從她頭上落了下來。
待看清她的臉後,饒是葉慈根本沒看懂劇情,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臉上一半青白,一半腐爛地隻剩下了骨頭,眼眶處還挂着幾塊腐肉,分明是個鬼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