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覺得這聲音聽着很有幾分耳熟,還沒來得及分辨,便見祁晝飛身上前,拎着那人的後衣領,便像拎小雞仔一般将人從棺材裡拎了出來。
“就這點本事,還好意思在我面前裝神弄鬼?”他探了探那人的脈,發現對方全無内息,頓時興趣缺缺,一把将人扔到了地上。
那人一襲青衣,看體型是男的,但狀似柔弱,一隻手撐在地上小聲啜泣,葉慈看着這場景,腦中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個詞——
弱柳扶風。
她不習慣在弱者面前逞威風,感覺有些不自在,便蹲下與他平視:“為什麼要裝鬼吓人?”
那人抹了抹眼淚,白皙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兩道髒兮兮的痕迹:“我……我沒有,我不是故意吓人的……”
他邊說邊看過來,露出了一雙水波潋滟的眼睛,二人對視的瞬間一同愣住了。
“小漣?”
“慈姐姐?”
在看清對方面容的那刻,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呼出聲。
“真的是你!”
祁漣猛地撲進了葉慈懷裡,不多時,葉慈便覺得自己小腹處傳來濡濕的感覺,也不知道他哭了多久,才被終于看不下去的祁晝用一根不知從哪找來的木棍挑開。
“慈姐姐,這個糟老頭是誰?”
葉慈:“……”
天知道她憋得多使勁才沒笑出來。
祁晝額角的青筋似乎隐隐跳了兩下,他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應該先解釋一下自己的來曆。”
葉慈也關切地問:“是啊,小漣,你怎麼會在這?”
祁漣低着頭,怯怯地擡眼看了一眼葉慈,似乎生怕她不要他似的,連忙開口解釋:“我也不知道,慈姐姐,你……走的第二天淩晨,茅屋起了一場大火,火勢很兇猛,屋子周圍全是濃煙,我那時還沒逃出屋子就被熏暈了,再醒來,就發現自己到了這裡。”
他似乎很不願提起葉慈出嫁的事,轉而用模棱兩可的“走”代替了“出嫁”二字,但在場三人都聽懂了他指的是哪一天。
“這幾個月,你一直在這裡?”葉慈追問。
祁漣點點頭:“嗯。我剛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棺材裡,還吓了一跳,後來在附近轉了轉,發現附近實在是什麼人,我又不敢走太遠,怕迷路,便幹脆先在這住下了,偶爾有人路過,我便在棺材裡裝裝神鬼,弄出點小動靜,有時也能弄到點吃的,其他時候,便靠吃野果度日。不過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慈姐姐,我剛睡醒,不小心把頭撞在棺材上,才發出聲音的,對不起慈姐姐,你别怪我……”
祁漣從小就嬌氣,以他的腳程,走不到泉東村就無功而返也是正常的。
葉慈将他左看看又看看,又捏捏他的胳膊,确實比從前又瘦了,連臉上唯一可憐的那點臉頰肉都瘦沒了,讓人看了心疼。
“既有人路過,為何不問問路?”葉慈心疼他,因此語氣中不禁有些責怪。
“怕是壞人……”
葉慈歎了口氣,倒也合理,她心疼地摸了摸祁漣的腦袋,将頭上的一撮亂毛撫平了:“放心,既然又重逢了,我就不會再讓小漣吃苦了。”
祁漣重重地點了點頭,祁晝聽了卻一哂:“我可沒答應帶着這小崽子一塊上路啊。”
他将祁漣上下打量了一遍:“半點武功沒有,還吃不得苦,這麼嬌氣,怕不是給你帶了個童養夫,而是帶了個活爹吧。”
祁漣本還想反駁,聽到“童養夫”三個字臉登時紅了,嗫嚅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葉慈卻義正言辭地反駁道:“小漣是我小時候在山上撿的,雖沒有血緣關系,但我早已把他視作親弟弟,前輩,既然遇到了,我就不能不管他。”
“……”
“随你。”祁晝拂袖而去。
姐弟倆好容易重逢,又說了些話,如今确認祁漣還活着,葉慈也更加确認喬二一定也沒死。
“可是二叔若是沒事,為什麼不去侯府找你呢?”祁漣眨巴着大眼睛問道。
葉慈搖了搖頭,這确實也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她剛想開口為喬二随便找個理由,便聽到房梁上傳來一聲壓着聲音的厲喝——
“噤聲!”
葉慈立馬閉了嘴,祁漣也吓得縮進她懷裡,二人安靜下來,這才聽到不遠處的響動。
那是腳步聲,應該不止一人,或者說,連葉慈這種初學功夫的人都能聽出來,那應該是很多人。
那些腳步聲雜亂且沉重,仿佛腿上沒什麼力氣似的。
“這腳步聲聽着,怎麼感覺那麼奇怪?”葉慈小聲道。
房梁上的人一頓,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最後隻幽幽飄來一句:“這回聽着,确實不像活人。”
葉慈:“!”
這人不是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世上根本沒有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