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看向祁晝,很努力地确認他是不是認真的,可惜卻隻從他眼中看出了揶揄,沒等到一句開玩笑的否認。
“前輩的意思是,我們今晚要住在義莊?”
雖然剛才那句害怕隻是為了阻止祁晝今天晚上就夜探泉東村而想到的借口,但是此時此刻,葉慈心裡是真有點發毛了。
祁晝輕飄飄地點了下頭:“害怕了?”
葉慈:“……嗯。”
祁晝帶着她落到那座孤零零的屋子前,難得像個真正的長輩一樣擡手揉了下她的頭頂:“放心,前輩我在這呢,不管是人是鬼想對你不利,都沒門。”
雖說他這麼說,但葉慈擡眼看向那間屋子時,還是本能地對走進去并且過夜這件事産生了抗拒。
這處義莊不知是常年無人使用,還是使用的人也并不太在意修繕清掃之類的細枝末節,看起來有些破敗,屋檐上已經生了青苔,牌匾上甚至長出了不知名的小草,“義莊”兩個大字以白漆寫成,早就剝落得不成樣子,看起來更加詭異可怖。
祁晝率先擡腳走了進去,葉慈不敢離他太遠,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進去。
屋内停着三個棺材,棺蓋看起來像是受過雨淋,在細微處産生了閃電形狀的裂紋。
這裡面若是空的還好,但若不是……
葉慈這樣想着,把自己縮到了角落裡,蹲坐下去,幾乎蜷成了一團,祁晝見不得她這副好像流浪小動物的樣子,輕盈地躍到房梁上,似乎是确認屋内确實安全後在房梁上橫卧下來。
葉慈似乎剛想說什麼,一件外衫便從天而降砸到她臉上,同時響起的還有祁晝的聲音:“幹淨的,披着睡會兒吧,這方圓幾十裡隻有這一處能歇腳,湊合一晚上吧。”
葉慈不語,默默地披上衣服,覺得似乎安心了一點。
義莊的門不知去哪了,月光從屋外灑進來,像給地面鍍了一層銀霜。黑暗中,葉慈感覺身上有些麻,便伸出手去夠月光,涼涼的,像水。
屋子裡太|安靜了,以至于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祁晝大概是感受到了她的動作,問:“睡不着?”
葉慈輕輕“嗯”了一聲,她好像難得這麼脆弱,連聲音都變輕了,像月光一樣。
祁晝從房梁上看下來,隻能看到葉慈的半張臉,隻見她眉心一顆紅痣,在月光下,仿佛一座石頭雕的神女像,好像不應出現在這裡,而應該出現在神龛中。
她突然望過來,那雙杏眼不再低垂,全部暴露在他的視線中,才讓他感覺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葉慈。
“前輩。”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因此說這話時,便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似的,“你到底為什麼幫我甩掉侯府的追兵,又對我這麼好?”
祁晝一哽,他本能地躲開葉慈的目光,語速比平時要快一些,答道:“請你吃幾頓飯,就是對你好了?”
窸窣聲再次響了起來,他知道,那是葉慈在搖頭:“不一樣,前輩你對我的關心,不像假的。”
祁晝從沒遇到過說話這麼直接的人,平日裡隻有他調笑别人的人,而此刻在黑暗中,他卻莫名紅了耳根。
“前輩,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葉慈又追問。
“……”祁晝沉默了好半晌,那道目光如炬火一般落在他身上,讓他難得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點點頭,張了張嘴,似乎要說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屋内不知何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咚。”
那聲音不大,卻讓葉慈登時汗毛倒豎,血液逆流,手腳都浸在冰裡一樣涼透了,卻在一瞬間出了一身的冷汗。
“前輩……你聽到了嗎……”
她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祁晝卻仍然淡定,他朝其中一個棺材擡了擡下巴:“那裡面有呼吸聲。”
“你早就發現了?”
葉慈詫異地看過來,卻見他隻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仿佛二人在談論的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半夜、義莊、第三個人,不,應該說是活物,這三者放在一起,夠話本先生寫上十個恐怖故事了吧!
“嗯。”祁晝答道,他尾音微微向上揚起,似乎覺得葉慈驚慌的模樣很是有趣,支着頭欣賞了片刻,才開口解釋,“此人并未刻意隐藏呼吸,因此并不難察覺。”
“人?”葉慈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人?”
祁晝好像覺得她的話很好笑,從房梁上飛身而下,雙指并攏輕輕敲了下葉慈的頭:“死孩子,少看些神啊鬼的東西,這世上哪有那些東西。”
葉慈:“……今天早上那出《摸金媒》好像是某人帶我去看的吧……”
“咳……”祁晝摸了摸鼻尖,“總之,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他說完,反手拍出一掌,直接将那發出怪聲的棺材上的棺蓋給震飛了。
葉慈驚訝于他身後的内力,隻覺得雖然這人平日裡沒個正形,但畢竟是名副其實、名震江湖的缁帶教護法,擁有此等實力,也不算誇張。
一聲尖叫将她的神思喚了回來。
“别……别殺我!大俠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