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來到祠堂門口,對視一眼,一同上前推開了祠堂大門。
木門與地面摩擦時發出刺耳的響聲,便是這聲音驚動了一具蜷在門後的活屍,他猛然暴起,青黑的指骨直插葉慈咽喉。
葉慈旋身後仰,千鈞劍自腰側劈出半輪冷月,活屍的頭顱應聲滾落泥潭。腥臭的黑血濺上趙明予衣擺時,另一具隐在梁上的活屍已撲到他背上——
輕劍出鞘的聲音與破空聲同時在不大的祠堂之中炸開。
趙明予反手刺出一劍,卻一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傷,偏了準頭,隻擦到了活屍的左邊胳膊。
“不要戀戰!”葉慈喊道。
趙明予當胸揮出一劍,将活屍逼出了祠堂,接着關門鎖門,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下來,已将活屍關在了門外。
“走!”
二人躍入提氣躍入了眼前的四方院子。
這泉東村其他地方破敗,祠堂卻見得很氣派,雖現在看起來破落了,但飛翹的檐角與四周的紅柱綠瓦卻昭示着其曾經的輝煌。
殘破的瓦當篩下冷雨,在青磚地上蜿蜒成猩紅的血河。
祠堂中除了雨聲外沒有任何聲音,葉慈環視一周,并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她與趙明予分頭檢查了一圈,都沒有任何發現。
“看來隻能進去了。”趙明予看向院子那頭正中央的房間。
葉慈也點點頭。
這扇木門也不知多久沒被動過了,二人推開門,撲簌落下了一陣灰塵。
屋内正中央擺着一堆牌位,但大概是許久無人照料,許多已經腐爛了。
供桌歪斜着支在堂前,上面有一三腳黃銅香爐,褪色的黃綢半搭在香爐邊上,爐灰裡插着三炷未燃盡的斷香。
若細細分辨,便能看到焦黑的香頭凝着暗紅血漬,像是誰慌亂中把香當成匕首捅進了爐心。
梁柱間垂落的蛛網裹着死蠅,随穿堂風緩緩晃蕩,每片蛛絲都墜着細密水珠,恍若懸在空中的墳茔紙錢。
殘缺的祖宗牌位散落供桌下,最上方那塊“泉東村衆靈位”在雨水常年的侵蝕下裂成了兩半,裂縫裡滋生出黴綠的絨毛,正巧把“靈”字吞噬了一半,成了個猙獰的“火”字。
牆角堆着幾具裹草席的骸骨,席角露出半截森白的指骨,指尖還勾着褪色的紅繩。潮濕的黴味裡混着若有若無的甜腥,像陳年血漬滲進木頭後發酵出的氣息。
神龛後的壁畫已然斑駁,從前喜慶的紅色已經變成了大片詭谲的暗紅色塊,雲上的神仙們因受了潮,形狀也扭曲了,顯出說不出的詭異來。
雨點擊打窗棂的聲響忽輕忽重,仔細聽才發覺是朽木在滲水膨脹。那些細微的“咯吱”聲,像極了某種不知名的生物藏在祠堂某處,咯吱咯吱地磨牙。
葉慈忍着嘔吐的欲望走進去,隻見供桌上有本藍皮冊子,上面積了寸許的灰。
葉慈拂開灰塵,那冊子上的字才顯現出來——
《泉東村村志》。
葉慈翻開村志時,簌簌落下的不僅是紙屑,還有半隻幹癟的壁虎屍首,它空洞的眼窩正對着十七年前的字迹。
掀開扉頁,黴斑斑駁的墨迹刺入眼簾——
“永昌十六年,村内人突發癔症,無藥可醫,後成疫病,死傷大半。”
“永昌十七年,楚狄巫醫入村,贈靈藥‘驚夢’治疫病,村中人幾乎痊愈。”
葉慈看到那熟悉的兩個字,心中一驚,接着往下看去,但此後的幾年都沒什麼異常,似乎那場幾乎殺死半個泉東村村民的疫病真的隻是太平盛世中的一個插曲。
“永昌二十三年秋,貴人莅臨,大擺酒席。”
貴人?葉慈心中升起一個問号,接着向下看去,但後面的記錄卻直接斷了。
“永昌二十四年……”
這一年的村志後半頁紙被生生撕去,殘破邊緣還沾着焦黑指印。
趙明予忽然伸手按住某處,指尖摩挲過一行蠅頭小楷:“看這裡。”
泛黃的紙頁間藏着一列顫抖的批注:“非人非鬼,白日為……”
最後半字被血污浸透,依稀是個“囚”字的輪廓。
檐外驚雷驟亮,照亮趙明予冷玉般的側臉。他忽然将村志合攏,水珠順着睫毛墜在封皮上:“十七年前,正是武林盟主換人的那年。”
十七年前,前任武林盟主阮流逸深夜練功走火入魔,狂性大發,屠殺武安侯府滿門,逃竄而去,被現任盟主孟臨于玄召峰伏誅崖斬殺。
這段曆史,在武安侯府時,葉慈聽了太多遍,不會講也會背了。
但此等武林大事,會與泉東村這個與世無争的小村子有關系嗎?
村志中記載的“貴人”,又指的是誰?
仿佛有一團疑雲籠罩在二人頭上,看了這村志,不僅沒解開原先的疑惑,反而帶來了更大的謎團。
葉慈看着那座三腳黃銅香爐,總覺得此處有些怪異。
她将香爐挪開,果然看到其下有一處凸起。
這供桌本就常年不見天日受了潮,有一條桌子腿已經朽了,歪歪扭扭地立在那兒,若非葉慈眼力好,常人還真不會注意到這兒。
她剛想出聲,邊聽趙明予低聲道:“慈姑娘,你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