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把他帶回來了?”
祁晝上前一步,立刻關上了房門,越千山則一語不發,示意祁漣将趙明予放到床上,上前為他診脈。
“情況……有點複雜。”祁漣道。
趁着越千山為趙明予診脈的空當,祁漣向幾人大緻說了一遍葉慈墜崖後的事情,當然,隐去了自己會武功的事情。
在那之後,祁漣無暇細想為什麼禹夢會突然離開,背起趙明予的屍體就跑,他想着,趙明予要是真死了,他好歹要把他的屍體運出去,免得日後武安侯府的人不講道理,再将矛頭指向葉慈。
趙明予倒是死不足惜,若讓葉慈承受這瓜田李下之罪,他可不願意。
祁晝聽完若有所思:“江湖上倒是沒聽說有禹夢這麼一号人。”
葉慈則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沒想到趙明予能做到這份上,無論是一時沖動,亦或是真想好了一心求死,都不是她預料中會發生的情況。
她心中幾乎升起一個令她不敢相信的念頭來——
難道他對她是真心的?
她心中忽然很亂,于是幹脆不去想這些事情。
“怪了,真怪了……”越千山邊給趙明予診脈,邊喃喃自語,旁人問他他也不理。
“他就是個醫癡。”祁晝道,“别的醫者最怕遇到疑難雜症,他卻覺得興奮,他現在這幅樣子,你叫他多少聲他都聽不見的。”
于是葉慈也不再問了,她強行定了定心神,想用别的事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便問祁漣:“你原本打算怎麼逃回來?”
這也是她想不通的一點,祁漣柔弱怕死,因此她一點兒也不懷疑他求生的意志,但讓她怎麼想也想不到,祁漣原本計劃如何在禹夢手底下死裡逃生。
祁漣聞言,突然笑了,好像因為葉慈肯總算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而感到開心似的,說道:“沒打算。”
他根本沒打算回來。
他說這話時,句尾的語調甚至微微上揚。
若能以他的死換葉慈的生與自由,他覺得這是再值得不過的事了。
葉慈的嘴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線,她想罵他,卻不知從何罵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若她生氣地扇祁漣一巴掌,祁漣大概還要興奮地問她能不能再來一下。
這一個兩個的……
葉慈突然覺得心好累。
于是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祁漣:“以後再做這種事,我就不管你了,這輩子都不管你了。”
祁漣果然如她所料,眼中即刻泛上淚光,可憐巴巴道:“慈姐姐……”
葉慈終究還是心軟,歎了口氣,妥協道:“我幫你上藥。”
“我來吧。”祁晝截過葉慈手中的傷藥,“你自己還有傷在身呢,還照顧别人。”
“也好。”葉慈強迫自己不去看祁漣那個“姐姐你真的要抛下我嗎”的眼神,走到趙明予床邊,見越千山正在為他施針,此時已紮完最後一針,便問道,“越前輩,他怎麼樣,還……”
還有救嗎?
越千山皺着眉頭道:“他這體質,我行醫數十年,竟然從未見過,但也多虧了他體質特殊,否則恐怕此時連屍體都僵咯。”
葉慈想象了一下,打了個寒戰,接着才問道:“是什麼特殊體質?”
越千山沉吟片刻才說道:“他的脈象呈三陰跳澗之勢,寸關尺三處脈位中有兩處都很正常,甚至比常人還要康健,唯有“關脈”呈現斷續如墜崖之勢,每三次搏動必有一次完全消失,就好似……被無形利刃斬斷一般。”
“怎麼會這樣呢?氣血不足?不對,沒這麼簡單。他的狀況,更像是‘藥毒共生’,也就是體内積累了大量的毒素和藥物,以至于形成了一種平衡,這種平衡非常強大,不會被輕易打破,也就造成了趙小侯爺幾乎對毒素免疫的體質,但同時也對身體造成了負擔,導緻他會比一般男子體質虛弱,容易生病。”
“對,這就是他脈象上有毒素流動的迹象,但又同時被一種力量壓制,所以才會呈現‘三陰跳澗’之勢。”
越千山不愧是祁晝口中的“醫癡”,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給葉慈解釋,叽裡呱啦說了一堆,葉慈隻聽懂他“百毒不侵”。
也就是說,服下毒|藥而“死”的他,其實沒事。
葉慈松了口氣,問:“那他現在怎麼樣了?還有生命危險嗎?”
越千山道:“他現下已無性命之憂,但因為服下的毒|藥毒性大且急,所以才會造成假死的現象,我已為他施針沖開穴道,應該很快就會醒來了,隻不過醒來之後是否會有副作用,也未可知……”
祁漣、祁晝:“……”
葉慈總覺得,他們倆好像很失望?
“前輩辛苦了,我去給您倒杯茶喝。”葉慈說完,剛要起身,卻被拉住了手腕。
她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看到床上原本奄奄一息的趙明予此刻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艱難地擡起眼皮,緩緩地眨了眨,茫然地看了看房頂,接着,眼神便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