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聽到了越千山的話,但她沒有理會,并不是不想理會,而是實在沒有餘力。
仿佛有一千個戲班子在同時在她腦子裡敲鑼打鼓,吵得她幾乎頭痛欲裂。
隐隐約約的人影、模糊不清的人聲,那些從前被塵封的記憶,在同一時間如同泉水噴發一般湧了出來。
原來她從始至終都沒去過什麼異世界。
功力恢複的同時,一些記憶也在影影綽綽地恢複,隻是不知是因為隔得太久了還是别的什麼原因,那些記憶始終像隔着一層紗,讓她看不真切,亦讓她神思愈加混亂。
“醒神!”越千山的聲音陡然想起,才仿佛一隻巨大的手,将她從噩夢中拉了出來。
葉慈猛地睜開眼,才發現桌上茶杯的影子已經倒向了另一個方向——窗外殘陽如血,已經黃昏了。
居然已經過了這麼久。
她恍若剛從夢中驚醒,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将越千山擔憂的目光盡數收入眸中。
他似乎很擔心她?
但葉慈覺得,越千山眼裡的那種擔心,并不像是一朝功力解封對她的身體造成反噬,而更像是……像是擔心她突然失控一般。
見她神思恢複清明,越千山才仿佛松了口氣一般,道:“感覺如何,可有不适?”
葉慈眉頭緊皺,搖搖頭,又點點頭。
“沒有不舒服,隻是……”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仿佛在看什麼不屬于自己的物件。
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體内此刻氣海翻湧,在她有限的人生中,她的丹田從未如此刻一般豐盈過,但不得不承認,尋常高手的内力都是一步一步練就的,而她不過一夕之間便一蹴而就,頗有種一步登天的不切實際之感。
縱然她沒将剩下的話說出口,越千山也基本上猜到了,他将一碗藥推到葉慈面前,道:“喝了它。”
葉慈端起碗來一飲而盡,喝完了才問:“這是什麼?”
“能助你運化功力的藥。”
葉慈“哦”了一聲,想着自己已經浪費了半日,此時必須要去練功,不能再浪費了剩下的時間,誰知道她剛想站起來,腿便一軟。
“你……!”
她訝異地看向越千山,卻見對方泰然自若地朝她走了過來,将她扶到床上,甚至貼心地将她擺成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這才向後退了一步,看着她,道:“好好睡一覺吧,等醒來就……”
葉慈連他最後一個字都沒聽清,便失去了意識。
……
耳邊似乎傳來驚雷般的聲音,仿佛金石相擊,兵戈相撞。
葉慈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中大駭。
原來她聽到的聲音,并非金石兵戈之聲,而是飛瀑擊石之聲。
她眼前,百丈高的瀑布幾乎看不到源頭,如白練一般垂下,打在溪中蒼石之上,飛濺的水珠如同暗器一般鋒利,擦過葉慈臉頰時,甚至有些澀痛。
她發現自己正盤坐在溪水之中,水珠打濕了她的臉和眼睛,她想擡手擦拭,卻發現好似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一般,竟然擡不起來。
她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竟然都被手腕粗的鐵鍊捆住了,渾身上下除了手指腳趾以外,竟沒有一處能動的地方。
然而,她卻并不覺得驚慌,反而覺得心下一片沉靜。
不知何處傳來了一股草藥香氣,藥氣随水汽蒸騰,仿佛滲進了她額間紅痕之中。
刹那間,靈台清明,心外無物。
“劈柴劍法第一式,以劍馭氣,以氣化神——”
腦海中莫名響起一道聲音,葉慈雖身體不能動,腦海中卻仿佛有一道虛影化成了人形,随聲而動。
“劍不離氣,氣不離神,神不離劍——”
那道虛影漸漸長出面容,化成了葉慈自己的臉。
“劍氣神相含,則人劍一體——”
她仿佛與那道虛影合二為一,此時,再無虛實之分。
溪中人是她,水中影是她,心中劍亦是她。
而此刻,葉慈握千鈞劍的手忽然顫如篩糠——
忽然,眼前的景象一變。
趙明予闖陣時,葉慈正在樹林中練劍。
額間紅痕突綻血光,她恍惚見趙明予捧心而來,喉管滴着黑血喚她“慈姑娘”。
千鈞劍劈碎幻象的刹那,真正的殺招從背後襲來——
竟是祁漣。
此刻的他,幾乎讓葉慈認不出來。
他渾身血污,手中提着個面目猙獰的人頭,仍在往下滴血。
“小漣……”
她話音剛落,祁漣袖中銀光一閃,雪亮的銀絲如蛛絲一般射了出來,直沖她的面門而來!
而他身後,數萬活屍仿佛地獄修羅,正張牙舞爪地向她撲來。
“為什麼不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