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和紅應被婢女領着,來到了二樓雅間外,她推開門,隻覺得一陣暖香撲面而來。
魏紫一身绛紫,正是她在樓下看到的那般裝束,連坐在那兒時都袅袅婷婷的。
她身側立着一名清秀男子,鴉青長發半束,身着一身月白長袍,正半羞半斂地朝二人看過來。
想必便是那位“醉月”了。
蒼梧矮矮身,做出一個“請”的動作,葉慈和紅應便進了屋。
二人剛入座,蒼梧和醉月便為她們斟好了酒,随後乖乖地做到二人身旁。
“師姐,真是你!”紅應仿佛此刻才有了實感,又驚又喜道,“那年你出山門時我還小,真是打死也想不到今日會在茌甯相遇!”
魏紫輕笑:“那年饑荒,我們靈蛇派的日子格外難過,大家幾乎都吃不上飯了,身為大師姐,我自然要站出來想辦法。”
紅應似乎也想到了那是什麼“辦法”,此前一直回避這個話題的她,臉色微微一變。
魏紫卻似乎絲毫不在意,繼續說道:“那年,我自願嫁去河西徐家,給徐齊人做妾,徐家是開镖局的,有錢,便是從牙縫裡扣出來的彩禮,也夠我們靈蛇派上下吃喝好幾年的了。”
她看着紅應越發局促的表情,忽地輕笑一聲:“紅應師妹,那年你還小,不必自責,況且,我運氣不錯,徐齊人那老家夥縱欲過度,死得早,我剛嫁過去沒多久,就辦了白事,主母是個有善心的,給我分了點那老東西的遺産,從此以後,我便漂泊四海,做生意,這不,一不小心還賺了不少錢。”
紅應嘴笨,想了半天也隻憋出來一句:“……師姐辛苦了。”
“行了,不說這些客套話了,你能進武林盟,想必師父師叔們也很為你驕傲,日後在這茌甯城中,你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便盡管開口,師姐一定竭盡所能幫你。”
“多謝師姐。”紅應好像真有些感動了,端起茶杯便道,“師姐,我以茶代酒,敬你!”
魏紫掩唇一笑:“若真要敬我,還是用真酒的好。”
說罷,給醉月遞了個顔色,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便起身推門出去了,行走間,帶起一陣似有若無的香風。
醉月出去後,魏紫似乎才剛想起來葉慈這個人似的,看着她,問道:“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
紅應點點頭:“這位是葉慈,葉姑娘,是……嗯……”
因為葉慈和趙明予的剪不斷理還亂,她似乎在如何介紹葉慈的身份這件事上面有些不知所措。
“隻是一個藉藉無名的江湖遊俠。”葉慈替她說道。
魏紫打量着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三人又寒暄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蒼梧則一直在旁作陪,時不時幫三人添些茶水,葉慈忽然覺得有些理解那些男人了——談話時有一佳公子作陪,既能“黑袖添茶”,又能賞心悅目,無怪乎這雄青樓能在茌甯掀起如此軒然大|波了。
說話間,雅間的門被推開,醉月風度翩翩地走了進來,行動間輕紗揚起,自有幾分靈動飄逸,方才他在時,葉慈隻專注聽紅應魏紫二人談話,此時不禁看過去,隻見他眉如遠山含黛,眸似秋水凝霜,身着一襲月白寬袖襕衫,烏發以青玉竹節簪半束,餘發垂落肩頭,一副清冷模樣。
如此清冷的人,釀出的酒,聞着卻很是醇香。
葉慈忽然很想嘗一嘗那壇“醉月”酒的味道。
身側忽然傳來一聲輕笑,蒼梧聲音低沉,道:“葉姑娘方才一瞬不瞬地盯着魏樓主,我還以為是對男子不感興趣,怎麼現在反倒一個勁兒盯着醉月?”
他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掰過葉慈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道:“葉姑娘拾的可是我的牌子。”
蒼梧一襲黑衣勁裝裹着猿背蜂腰,古銅色皮膚沁着大漠風沙的粗粝,劍眉斜飛入鬓,右眉骨橫亘一道淡淡疤痕,宛如被落日熔斷的戈壁裂谷。
偏生他笑的時候犬齒尖利,左頰旋出個刀鋒般的酒窩,分明又是幾分少年意氣。
這樣兩個人,已足夠叫普通女子目眩神迷,也不知那位“驚鴻”又是個什麼角色。
葉慈還沒答話,便聽到身旁突然傳來重重一聲咳嗽,葉慈循聲望去,這才看到醉月進來時,身後跟了一名端酒的小厮,此刻那小厮也不知犯了什麼毛病,忽然咳嗽一聲,生生打破了屋内的旖旎氛圍。
葉慈看過去,隻見這小厮雖戴着面紗,又穿着雄青樓内最普通的素衣,但周身氣質卻格外出衆。
他看着明顯便不習慣服侍他人,不似其他小厮一般點頭哈腰,背脊挺得很直,像一張弓似的,月白的腰帶勾勒出他的緊窄腰身,平添幾分矜貴。
而最打眼的還是面紗之上的那雙狐狸眼,無情仍有三分情,他盯着某人時,左邊内眼角的那顆小痣總給人一種似怪還嗔的錯覺。
而此刻那個某人,正是葉慈。
她一眼便認出了這人是誰,莫名有些心虛。
“為何戴着面紗?我雄青樓可沒有掩面待客的道理。”魏紫聲音中似乎有幾分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