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過來一下。”是生硬,不帶感情的一句命令。
孟眠剛剛還惺忪的睡意頓時散去。
說話的人是帶她的主編徐可欣。
每當主編說這句話時,就是又要給她布置任務了。
——在她已經連續熬了三個大夜、跟了四個采訪、寫了三篇報道、剪輯了八條短視頻、排版了兩篇長文的情況下。
和她同期來的實習生陳俞冬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眠眠,你還行嗎?别硬撐。”
孟眠安撫性地拍了拍肩上的手,站起身來拉伸了兩下,困意頓時消散。
打哈欠後閃動的淚花把她的眼睛洗刷得亮晶晶,“能量恢複完畢,狀态滿格,我速去速回。”
耳後悠悠傳來一聲贊歎:“喲嘿,還是實習生有能量啊,活力滿滿。”
站在徐主編辦公室門口,孟眠輕輕撫平襯衫上的褶皺,又把碎發挽到耳後,确認整理好自己的着裝後,她才恭敬地敲了敲門:“徐主編,我過來了。”
嚴肅的聲音響起:“進來吧。”
一刻鐘後,從主編辦公室出來時,孟眠手裡多了張整齊對折的紙條。
陳俞冬湊上來,“眠眠,這次又是什麼任務呀?”
孟眠握了握手中的紙條,猶豫着要不要說,最後還是誠實地開口:“主編讓我去對接時刻的人物專訪。”
陳俞冬霎時睜大了雙眼,“我去,徐主編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是她的親傳弟子吧,我真的酸了。”
也不怪她這麼驚訝。
《江甯時刻》欄目,是台裡收視率前三。這段履曆如果寫在實習經曆裡,屬于能特地标黑加粗的那種。
按陳俞冬的說法,她就是需要這樣的履曆鍍金,到時候随便進個差不多的報社媒體或者傳媒公司,最好是能躺平養老。
但孟眠不這麼想。
她的理想是成為一名全媒體記者。
剛剛徐主編的話還在她耳邊回蕩,令她心間頓頓地發熱。
她說:“孟眠,我知道你很熱愛這一行,你今年有拿到比台裡更合适的offer嗎?如果你把這個專訪對接好,我可以為你向領導争取轉正名額。”
孟眠攤開手中的紙條,上面隻寫了一行電話号碼,旁邊有一個潦草的沈字。
主編并沒有過多交代,隻說了這是要對接的沈教授,是江甯市最年輕的優青和高層次人才,也是領導點名要的人。
台裡的正式員工林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慢悠悠地點評道:“俞冬妹妹,不用酸。交給你了你也搞不定的。這人高冷固執,完全沒有突破點。”
陳俞冬問他:“林南哥,你怎麼知道?”
林南端起咖啡指教道:“我怎麼知道?當然是因為我去對接過,不僅我,采訪部好幾個人都去對接了,都沒有結果。這人莫名其妙得很,态度很堅定,說什麼自己不喜歡出鏡,也不肯接受采訪。”
陳俞冬張大了嘴巴,說道:“啊,那眠眠你可以嗎?聽起來這人好像很難搞定,那還怎麼對接?”
林南接着說:“你以為徐主編為什麼把這任務交給孟眠,她往那一站,說不定别人就為之傾倒。畢竟眠眠這麼漂亮,要我說,還是徐主編會看人啊。”
說完,他還捂着嘴,讪讪地笑了兩聲,推着陳俞冬說着:“你說是不是啊。”
他這話,看似是恭維,實則聲聲都刺耳。
林南對她的敵意是因為之前的一件小事。
林南是采訪部的老員工。在孟眠剛來實習時就仗着前輩的身份使喚她做事。
打印資料、裝訂、端茶倒水之類的事情也就算了,還有一次臨近下班時使喚她開車去接人。
也是那回,孟眠剛準備出發就被主編徐可欣叫住,叮囑道:“她是你的直屬領導嗎?該聽誰的話你不明白?”
聞言,孟眠把車鑰匙往林南的方向一推,迅速表明立場。
徐可欣盯着林南質問:“今天台裡有什麼重要的采訪嗎?你要接什麼人,我正好有時間,需不需要我去?”
林南忙擺手,讪笑着拒絕:“徐主任,不敢不敢,您先忙,我自己去就成。”
後來孟眠才知道,那天林南是為了接自己多年沒見的老同學,壓根不是什麼采訪對象。
自那之後,可能是因為被下了面子,林南對她敵意不減,但她還在實習期,并不想和他人産生矛盾。
思及此處,孟眠語氣冷淡,話語倒是周全:“主編把這件事交給我是對我的信任,我會努力的。”
——裝傻,是她作為職場新人明哲保身的慣用套路。
若是再有攻擊性一點,她就該笑眯眯地反問林南,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有點不明白。
林南沒再多說,丢下一句“你加油吧”就離開。
身旁的陳俞冬倒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眠眠,他說的這都是什麼話啊?你還說會努力的,你都沒聽懂她話裡的好賴!”
孟眠像安撫小貓似的順了順她的背,“其實我聽得懂。”
“聽得懂你還…”陳俞冬話說到一半,轉頭和孟眠對視上,話語又堵在嗓子裡。
孟眠的美屬于有沖擊性的那種,她的眉骨很高,眼睛又很大,配上鋒利的下颚,整張臉自帶明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