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和陳俞冬都不太喜歡自己的工位,這裡緊挨着茶水間,又背靠着走道。
陳俞冬不喜歡這個工位的原因是不方便摸魚。
而孟眠是不喜歡被無端打擾。
比如此刻——
林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到了她身後,将咖啡放在她桌上,自顧自地在一旁坐下和她攀談起來,“溝通得怎麼樣啊?能不能行啊?”
孟眠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開口。
這是她被冒犯到時的防禦姿态,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在生氣。
但她這副模樣不知道在林南那裡被曲解成了什麼意思,林南笑了兩聲,“原來你也搞不定他啊?三顧茅廬都請不來的大神,看來隻能讓徐主編換人了。”
陳俞冬道:“林南哥,你自己不也沒對接成功嗎?”
林南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說:“這和你有關系嗎?”
接着補刀道:“同樣都是實習生,你不是連去對接的資格都沒有?”
陳俞冬的臉漲紅着,似乎不知道怎麼反駁。
孟眠率先開口:“誰說我搞不定?”
林南脫口而出道:“你怎麼可能搞得定?你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對自己這麼自信?”
孟眠勾了勾唇,本就富有攻擊性的眉眼在此刻顯得更是氣勢淩人,“林南哥,你很希望我搞砸嗎?”
林南端起咖啡說着:“呵…我這是讓你對自己有合理的認知,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一些鍛煉你們的小事都不願意做,眼高手低得很。”
孟眠沒反駁他,而是問他:“林南哥,在你眼裡什麼是小事,什麼是大事?我隻知道我要做好領導交辦的事。”
林楠又被噎住,說道:“那你做得好嗎?還沒做好就開始吹自己搞得定了?年輕人要謙虛一點,我祝你成功吧。”
孟眠提起嘴角笑笑,“借林南哥吉言。”
林南走遠後,陳俞冬小聲問她:“眠眠,你不是剛剛被拒絕了嗎?還被挂電話了。”
孟眠道:“你說剛剛?剛剛是我挂的。”
“啊?”陳俞冬蒙了,“是不是他罵你了?你挂他電話幹什麼?你能對接好嗎?”
孟眠又喝了一口冰水,隻回答了她最後一個問題,“盡力而為。”
心情平複下來,她再次撥通電話。
鈴聲是孟眠很喜歡的純音樂,此刻樂曲的敲擊聲仿佛叩擊在她的心上。
一下一下,讓她的心又跳躍起來。
電話接通,沒等對方開口,她解釋道:“沈教授,不好意思啊,剛剛台裡突然有個會。”
是個拙劣卻體面的借口。
“理解。”
十分簡單的兩個字,孟眠卻感覺自己的臉頰又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熱。
片刻的靜默後,孟眠試探着開口:“那之前的采訪,您考慮得如何?您不用着急回答…”
沈衍清學着她的語氣,帶着點疏離地打斷:“不用,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孟記者。關于你說的采訪,我仔細考慮了,一方面本人的公衆影響力和成果轉化都尚佳,不需要采訪為我提高知名度,另一方面,我不喜歡出鏡。”
是毫無保留卻體面的拒絕。
孟眠湧動的熱血涼下來,她十分清楚對方的性格,做了決定也很難更改。
“好的,打擾您…”話還沒說完,對方又開口了。
“而且,本人的獨家專訪權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授權出去了,雖然對方可能忘了。”
聽他這話,孟眠的眉頭突突地跳了兩下。
獨家專訪權,她在大學期間确實跟他提過這個要求。
但他這又是什麼意思?一邊拒絕她,又一邊提這種話,是在責怪她裝作不認識他嗎?
塵封的記憶在腦海裡洶湧,就像在土壤裡蟄伏許久的種子,隻等着一場濕潤的雨,伺機破土而出。
徐主編此刻剛好走到她的工位前,拍了拍她的肩,她看了眼孟眠手中整理的溝通措辭,嘴角上揚,眼神示意着誇獎她幹得不錯。
孟眠的腦中本來一片空白,此刻因為主編的表情,猛地擠進來轉正兩個字。
她心一橫,語氣溫柔地喊了聲:“沈衍清。”
對方又低低地笑了一聲。
“怎麼,你認識我?”
這麼句明知故問的話,孟眠有些羞惱,她站起身走到觀景陽台,确認四周無人後,她才鼓起勇氣開口,語氣軟軟地,還帶着點撒嬌的意味。
“沈衍清,我現在還可以使用我的獨家專訪權嗎?”
沉默,良久的沉默。
安靜到孟眠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接着,她聽見他輕笑一聲,問道:“以什麼身份?”
這天是立夏,五月的初夏,暗香浮動,蟬聲漸鳴。
空氣中浮動着悠悠的花香,淡淡地湧進鼻息之間,聞着這香味,孟眠的心莫名有些發脹。
以什麼身份?他希望是以什麼身份?
——久别重逢的前女友?還是餘情未了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