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清神情錯愕。
良久的沉默後,他據實回答:“我确實不知道。”
孟眠越過他,準備進自己的房間,卻被他伸手拉住。
“所以是為什麼分手?”他有種不問出答案不死心的架勢,“這個問題,我也好奇過很久。”
孟眠松了松手,卻沒掙脫開。
她反問道:“你覺得在那個時候,我們的感情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嗎?”
這像是一場遲來了很久的吵架。
被放了兩三年,記憶模糊又模糊,如今又被重新揭起。
他追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沒有,”孟眠歎了口氣,“沈衍清,難道你是非我不可嗎?”
她開始細數他的條件,“你形象好、學曆高、物質條件不錯、抗風險能力絕佳。”
她慢悠悠地補充:“除了年齡不占優勢以外,你各方面都沒得挑剔,你可以多談幾場戀愛,遲早有更……”
“别說了。”沈衍清打斷他。
他斂下眼睑,客廳的光打下來,從這個角度看,隻看得出他神色沉沉。
但他說的話卻溫柔又認真:“孟眠,我确實非你不可。”
孟眠無力招架。
她對沈衍清總是無力招架的。
就像在人群中第一次見他那樣,他都不用朝自己勾勾手指頭,她就被無條件地吸引了。
沈衍清問她為什麼分手。
确實這個問題應該由她來回答。
因為分手是她提的。
但她怎麼說得清呢?
就像她也不知道沈衍清為什麼要和她在一起一樣。
宋虞知說她是個包容性很強的人,說如果是自己,早在對方第一回爽約的時候就把他甩了,哪還會遷就那麼多。
孟眠對包容和遷就沒什麼概念,而且她并不覺得沈衍清對她不好。
他把他的空閑時間都留給她,春天的時候陪她去玉淵潭看花,夏天的時候陪她在北海公園遊湖,秋天的時候陪她用銀杏折花。
至于冬天。
他們的戀愛沒有迎來第二個冬天,也沒有來得及一起看第二場雪。
那時的她放棄了保研資格,準備跨考新傳。
本來想着先斬後奏,可父母還是發現了。
他們對她的人生規劃得很清楚,按部就班地讀師範,再讀個研,最後要麼留在京市、要麼回家當個老師。
至于想當記者什麼的,在他們眼裡是離經叛道。
父母對她很好,她是獨生女,自小她像在蜜罐裡長大,但也可能正是因為隻有她一個女兒,他們對她的人生有太多的掌控欲。
他們希望她順風順水,就像他們自己的人生那樣,順順利利地一眼能望到頭。
可她自己的人生該由她自己來決定。
該談什麼樣的戀愛,選什麼樣的職業,這都是她自己的事。
她開誠布公地和父母談了一次,媽媽試圖理解她,卻還是不肯為她的人生決定權讓步,而她爸爸?則更古闆專制。
他們趕來京市,逼着她在正式報名快截止的時候改選了學校。
媽媽哭着跟她說,你換個職業也可以,那就留在我們身邊好嗎?
但她也實在不想回到家鄉,雙方都覺得自己在讓步,讓來讓去,最後她去了江甯市,省會城市,父母總算滿意了。
而她好像也還在堅持自己的夢想。
不管怎麼樣,她好歹也考上了新傳,而江甯大學的新傳專業也很好。
唯一犧牲掉的是什麼?
好像是她的愛情。
她問過沈衍清未來的發展規劃。
沈衍清的回答是,先畢業再說。
她又問他想留在哪個城市。
沈衍清的回答是,京市挺好的。
那時候的沈衍清在跟着項目進行科考,時間跨度很長,從九月中旬,一直到十月末,他都沒有回來。
他們在網上的溝通并不多。
她提出想和他視頻,但他說基站信号不好。
信号可能也确實不好,連打電話的聲音都斷斷續續的。
大部分時候是她講,他聽她說。
她很想把自己的苦惱跟他說,但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電話裡沒說出口,文字表達就更難了。
要說什麼呢,說一些無關痛癢的現實難題?表達一下面對異地的決心?
她很害怕,怕發出去一段自己的想法,換來一句無關痛癢的好的,或者是一句,既然這樣,那我們還是分開吧。
見不到沈衍清的這段時間,她也在懷疑自己的感情。
她想,異地這種事,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而真正決定分手是在那天。
她有在沈衍清實驗室做作業的習慣,有一門選修課的課程作業,他是用沈衍清的電腦做的。
她去他的實驗室拷。
而他實驗室的人也都認識她。
甚至還關心她,說學長現在去科考,馬上又要出國交換,希望他們熬得過這段時間的異地。
出國交換。
孟眠迅速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數以年計的異地。
無疾而終的感情。
這是她迅速聯想到的。
她腦子發蒙,卻還是試着給他找理由。
他是因為還沒定下來,所以還沒有和她商量過。
但商量了又能怎麼樣,她不想因為自己而影響别人人生的決定。
就像她反感父母插手她的人生一樣。
好不容易說服自己接受後,她擡頭,發現學妹放着一系列手辦的展示櫃裡,放了一個淺藍色的礦石,在陽光的折射下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