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鸾捏了一把汗,目光死死盯着柯黎的面頰,手已擡至腰間劍柄,但柯黎的臉色一寸一寸地紅潤了起來。
他的喉結輕微顫動,竟是比洛梵意還要緊張一些。
荀鸾死死抓住柯黎的手,雙手交疊,他忽的感到柯黎的掌心開始有了溫度。
他擦去柯黎額上的汗珠。
許是因為洛梵意使出的神力正在替柯黎續筋脈,正斷骨,她的眉心緊皺,似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洛梵意睜開眼,見師妹似有好轉,也顧不得額上汗珠,心中一喜,加了三分力。
柯黎手指微動,荀鸾起先還以為是幻覺,但她的手指開始在荀鸾掌心寫字。
“師妹……”他感謝之話還未說完,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還城派練武場中,蔺扶和褚十三拔劍相向。
離褚十三幻形還有半個時辰,但她現在就想殺了蔺扶。
“你也配來。”她冷冷一聲,帶着三分挑釁之意。
今日的蔺扶一身暗紫配朱紅,衣裳華豔鬼殊,許是海漘事務繁雜,他瘦削了不少,看起來少了些風流,多了些華貴。
“你我兩家世交,送……妹出嫁,有何不可。”蔺扶頓了頓。
“蔺公子的妹妹隻有蔺琅,不要胡亂攀親。”褚十三冷笑一聲,劍光已直奔蔺扶命門。
“你也不想在洛姑娘大婚之日起幹戈吧。”蔺扶隻是格擋招架,并未還擊。
他此行不是為了同無關之人打鬥,而是有更重要的目的。
褚十三哪裡不知他心中陰暗盤算,一聲不屑從喉中發出,竟是發自肺腑:“打我師姐的主意,你也配。”
“褚姑娘拿了後裔弓,嘴是硬的,骨頭卻是軟的。”蔺扶亦是反唇相譏。
褚十三被他一劍制住,動彈不得,心中暗恨自己未滿十八,幻妖功力不能全部發出。
“你們蔺家人,隻會使陰招罷了,我若是告訴師姐,她身上的毒出自惠夫人之手,也不知你還有沒有臉在這裡大放厥詞。”褚十三目光中帶着嘲弄和快意,雖打不過蔺扶,可看着他眼中閃過的一絲茫然,隻覺心中暢快無比。
當日幽崖關一戰,若非惠夫人暗中下毒,憑她三人之力,也不一定能打得過公孫青竹。
可偏偏惠夫人拿出的毒,與洛梵意身上沉年舊毒同根同源,可讓人失去一切靈力功法。
“不可能!”蔺扶下意識反駁道,手中長劍下壓,在褚十三的脖頸間劃出一道血痕。
“當年越夫人救下了惠夫人,卻不想惠夫人恩将仇報,反手給懷孕的救命恩人下毒,以至她遭遇歹人後毫無還手之力,腹中孩兒亦是胎中帶毒。”褚十三見蔺扶面容崩潰,心中頗為好笑,嘴上亦是毫不留情。
“可笑惠夫人做了這些,卻還要同這胎兒結親,為的,便是她骨中南柳卷軸,身外一宗勢力,統統為己所用。”褚十三一字一頓,每個字的重音都像一記重錘砸在蔺扶的腦海之中,将他的腦海砸得發痛,心中的前世鏡亦是仿佛寸寸碎裂,剜心之痛,便是如此。
母親工于心計,蔺扶一向了解,他自幼受母親教導,耳濡目染。
卻不知母親從十多年前便開始布局,将洛梵意算計其中。
他嘴上說着不可能,可心中對褚十三的話已相信了七八分。
可後日的海漘屠城又是怎麼一回事?
此刻,他的腦海之中仿佛有數片前世鏡碎片,每一片中的洛梵意一颦一笑,都是不同。
見他思維混沌,褚十三便知自己的話起了效果:“師姐還不知你們如此算計,便要與你退婚,可見心中已對你厭棄,若她知道了此事……”
話音未落,她便覺自己呼吸一滞,隻見蔺扶的手已經掐住她的脖子,他紅了眼睛:“那她便永不會知曉。”
“褚師姐、蔺公子。”
幾個外門弟子站在場外,低着頭唯唯諾諾不敢直視。
“說。”蔺扶松開了手,整理一番自己因打鬥弄亂的衣裳,“何事?”
“洛……師姐半個時辰前不見了,洛宗主四處找不見她,正在發火呢。”
不知為何,聽到洛梵意不見了,蔺扶的第一反應卻是竊喜。
反觀褚十三卻是一臉鎮定:“告訴宗主,師姐到了點便會回去,讓他不要擔心。”
她已猜出洛梵意想做什麼,而她隻是想看好戲罷了。
“你知道她在何處?蔺扶揪着褚十三的衣領問道,話語之中有着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醋意。
“你對師姐的性格好惡、人際往來一概不知,真是可憐。”褚十三嘲諷一笑,十分嫌棄地将蔺扶的手移開,“蔺公子若是無事,便去前廳候着,我們還城派的後院不容你來取自如。”
她字字誅心,卻也是事實。
解決了蔺扶這個麻煩,她唯一擔心的,便是公孫青竹這個變數。
雖說當日她親眼看到此人掉下懸崖,但心中總覺得,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