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不清,就不再費勁去聽,回過神來才發現獵還緊張地看着她,十指緊握,一臉生怕她又掙脫了不管不顧地往前去的嚴肅表情。
獵知道朱芽身有神異,少不得猜測她方才是被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所引誘。
有點像擔心小雞被狐狸哄走的雞媽媽。
朱芽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
她揚起了嘴角安慰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看入了迷才沒反應過來,哪就讓你這麼緊張了。”
獵不知信了沒,認真看了朱芽半晌,才松開手,發出一聲“嗯”。
一點小小的波折不過幾分鐘,在這段時間内,三個祭祀者依舊伏在地面上。
遠處,春使部落的首領也領着族人閉眼禱告,他們雙掌交叉,掌心朝前貼在額上,各個面目肅穆朝着祭台輯禮。
與衆人莊嚴的神色不同,三名聖使雖然長身直立在側,但他們是視線并不在祭台上,而是看着熊熊燃燒的篝火,嘴角勾起一點微不可見的弧度。
三人腰間的黑羽不知來自何種鳥雀,羽枝柔順油亮,竟能随着火光躍動反射出炫麗的光彩。
天穹之上,日光正熾,很長一段時間過去後杜巫還未起身,不曾參與過原始部落祭祀的朱芽還未察覺,水卻皺起了眉頭嘀嘀咕咕道:“這麼久了,神靈還不曾應下來?”
樹枝上的春使既沒有應下杜巫的祈禱,也沒有就此離開,祂時不時在枝頭躍動,晃一晃腦袋,似乎還在等待什麼。
春使重回樹枝之後就不曾理會過朱芽,祂直勾勾地盯着祭台,等到被通知來參與祭祀的衆人都開始面面相觑時,祂忽而發出了兩聲鳴叫。
杜巫身子一顫,猛地支起了腰身,寬厚的大氅并不适于深春時節,使她的額上流下一連串的汗珠,稀釋了臉上塗抹的色彩。
黃白交錯的一張臉看起來有些怪異。
“再去取一些祭品來。”杜巫平靜的吩咐道。
春使額外索取祭品的事并不是第一次發生,鵺和鹩反應迅速,很快就在族人的幫助下帶來了更多的食物和寶石柳枝擺放在祭台上。
杜巫重新跳起了祭舞。
可是春使依舊停在樹梢上,并未有所行動。
杜巫再次趴伏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圍觀的衆人都感覺到氛圍漸漸變得凝滞。
不少人開始後悔應下參加這次祭祀,若非聖使要求,大抵也不會有幾人願意來。
一般而言,部落的祭祀是不允許外族人參與,雖然大家祭祀的過程都大差不差,但并不是每一名神靈都樂意現身于陌生的外族人之前,類似于更極端的蒙鼠,祂甚至不允許除了巫之外的人出現。
要是春使部落将這場失敗的祭祀歸罪于他們這些外族人,大部落倒不懼些什麼,一些中小部落的人心裡想着,不免打起了鼓。
就在氣氛愈發尴尬之時,一名聖使突然站了出來:“杜巫,既然春使不願接受這些祭品,為什麼不用城主賜下的祭品呢,城主令我們千裡迢迢将它運送過來,想在交易會這樣百族齊聚的好日子以祈生靈萬物繁榮不息,你可别因心中那些微末芥蒂浪費了城主的一番好意。”
聖使的聲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什麼祭品?
竟然是聖城城主賜下的?
杜巫為何不用?
衆人好奇不已,但此時也不敢議論出聲,野獸般的直覺令他們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意味。
“杜羽,這場祭祀可是關乎到整片大地上的族人,你可不要再猶豫了。”首領也走了過來,停在聖使後側勸道。
杜巫的眼神透着一絲疲倦,她已經不年輕了,被汗水沖刷幹淨的眼角露出明顯的紋路,幾番舞動下來體力竭盡。
淺棕色的瞳孔納進迷茫不解的外族人、神情倨傲的聖使還有緊張關切的族人,最後停在沒有任何改變的祭台上。
杜巫平直的嘴角死死抿緊,她仰頭,祈求春使露出一絲蹤迹,但四周風過雲過,綠葉飒飒,神靈就沉默停在她身後的樹上,而她全然不知。
難道春使希望得到那樣祭品嗎?杜巫無奈地閉上雙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首領嚴肅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意,趕緊令人将那件神秘的祭品擡了上來。
杜巫深受春使偏愛,于祭祀一事,即使聖使在側,也須得她點頭才能行事。
不一會,兩名強壯的春使族人就高擡着半扇動物血肉的從石堡走出,交由鵺和鹩擺上祭台。
在看清祭品的那一瞬間,朱芽瞳孔一縮,猛地後撤了半步。
那是某個神靈的半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