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體裡導出的内容我已經傳回市局分析了，我們也一起看看吧。”方正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茫然，仿佛獨白似的喃喃自語。

辦公室内的燈光被調暗，被報廢了的仿生人的記憶被投影在了空中。

一些距離事件發生還早的記憶，無關緊要的冬日街景，樹上黃葉随風飄落，落葉在地面上打着旋兒，被腳踩着的落葉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音。

被第一視角澆灌的嬌豔花朵，朝着褲腿撲過來的小狗，一切看似那麼的普通。

看不清相貌的人在講着聽不清的話，講話的方式一字一頓的。旁邊還有其他的人在場，兩個人，沒有說話，一樣的看不清樣貌。

記憶也是包含情緒的，聽到話語後，記憶所有者的情緒調節似乎變得不太穩定，複雜的混合電流在情緒調節系統裡瘋狂穿梭，不是情緒激動，不是憤怒，不是恐懼，更不是快樂。

仿生人内裡的神秘内核，塞滿了種種情緒，情緒與情緒之間互相交織又彼此獨立，可能連主人自己都無法明白的闡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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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已過，黑暗而空蕩蕩的夜空之下，城市的霓虹燈光亮得連月亮都自慚形穢地躲避。“我”登上公交車，坐上駕駛位，方向盤轉了起來，“我”出發了。

慢慢地，慢慢地，“我”駛離光亮，車輛來到了像是城鎮的地方。

錢天感覺他就像是在玩公交司機模拟器。城鎮的夜晚車道向着更黑暗的地方延伸，公交車的前燈在黑暗中鑿開一個光亮的大洞，他們前行着，向着未知的洞穴深處前進去冒險。

公交車按照設置好的既定路線自動行駛着，“我”隻要确保它的行進過程不要出現問題即可，一路上漫長且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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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更的，這個也在公交上的小女孩是誰？好像也是仿生人？”方正皺着眉，交叉比對着手裡的案卷閱讀器與空白牆上的投屏，“不在案卷裡，還是說是新的失蹤仿生人？”

“這個小女孩……欸？”錢天有印象，可僅限于夢中。

對自家産品如數家珍的時雨，看一眼就能滔滔不絕，“是我們前一段量産的兒童型仿生人，她的原型機倒是很早以前的機型，小女孩的愛好是吃奶酪棒。”

可是話說一半，似乎猛然大為吃驚，“怎麼會，怎麼會，這是……這是原型機。”

錢天不知道，在如此燈光昏暗的車内，時雨是靠什麼特征區别量産機型和原型機型的，也許這就是熱愛吧，對自家産品的深切熱愛。

在左手臂上按着，時雨把手放在嘴邊，發号施令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

“曲屹，去查一下我們前一段量産的兒童型仿生人，型号是FYO-PSG，查一下她們的原型機，我記得原型機已經帶回公司進行了報廢處理，可我在視頻裡又看到了！

是誰把她帶回公司的？又是誰啟動的報廢流程？速度要快，視頻也一并傳給你。”

通話結束了，時雨的臉上還殘留在不可思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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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想說什麼？”時雨在極力壓抑着自己顫抖的聲音。

如果他沒有認錯的話，早該銷毀的機型重新出現，這可是公司管理上的大纰漏，萬一還有其他相同的情況，不敢往下想。

“我在王瑞為我編織的夢中見過她，見過這個小女孩。那時候王瑞帶着她，說要把她送回公司維修。這不是當時真實的情況，這隻是個夢。

負責監督仿生人遵守四年維護的，還要負責帶他們回公司的人，不是王瑞，而是，他的同事

——陸承。”

—

“陸承！”王瑞大聲喊。

“……”

“你在走神，我說我可以幫你試試。”淺瞳仿生人的語氣平靜又不容置疑，像是要故意發出足以讓眼前人鎮定下來的，蘊含着力量聲音。

而陸承隻是嗤笑：

“噢？是麼？你那人造的……腦瓜子，終于想通了麼？”

—

方正趕去現場指揮了，被塞在電池槽裡的報廢仿生人記憶體裡導出的環境部分應該已經分析出了結果。

沒人會留心一具稱不上生命的軀體原來還曾有過名字，也不會為了一具稱不上生命的軀體傷心難過，連同為仿生人的錢天自己也是一樣。

适應了焦躁，心情似乎就變得平靜了，看着把自己困在辦公桌與牆壁的狹窄之間，不安分地來回走動的時雨，錢天覺得戴着金屬制大框眼鏡，穿着高級西裝的人，和被關在動物園籠子裡的棕熊好像。

幫不上忙，自己隻能坐在椅子上，等待着消息的傳來。空中的畫面還在繼續，時雨已經不再在意了，而錢天繼續看着，無意義地接收着另一個同類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