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即将失去自己從未擁有的東西——生命。
按夢中王瑞的理解,記憶,即等于生命,那留下了記憶,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未曾“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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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已經植入病毒了麼?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殺了我?”
“嘻嘻……嘻嘻……”
信号不穩一般,笑聲斷斷續續的,童真甜美的笑聲,與小鳥的啁啾相似的小女孩的笑聲……
終于,沉浮于虛空中的畫面,要迎來大結局了,像是由留聲機喇叭傳出般的飽含音韻的槍聲響起,五彩豐富的顔色暗淡蒙灰,畫面慢慢又淡淡地縮小消失。
可是害怕的情緒已經被傳遞了下去,“心”裡有些什麼猶如裝在杯子裡的水,輕輕顫抖着。
錢天好像懂了點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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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隻是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呢?”王瑞說着,稍稍端正了一下盤腿坐在石頭地闆上的坐姿。
方正帶隊沖進了位于城鎮最中心的那所大房子,那所附近最高的大房子,站在天台俯瞰,方正認出了剛在仿生人記憶中看到的那條車道,筆直,漆黑。
在進入這個城鎮,進入着所房子以前,方正從沒想過,距離城市的霓虹夜景,僅需要二十分鐘車程的地方,會是這麼的……蕭索寂寥。
如繁華落盡後的空虛,熱鬧散去後的清冷,讓人感到孤獨。
手下人來報告,發現了房子的地下通道。所謂的地下通道其實隻是一個被挖開的扭曲的洞口,勉強容得下一個人穿過。
一名隊員正屈着身體往小洞裡面用儀器窺探着,儀器屏幕上顯示着一切正常,他讓了開來,裡面漆黑一片,滿是黴味。
強光手電筒的射程很遠,在明暗交界的地方,方正似乎看見了石牆和鐵門,簡直就像座土牢,是誰建造的?造來又是幹什麼用的?現在還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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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鑽入了地下通道,入口雖然狹窄,但裡面的空間意外的大,天花闆和牆壁面都是不平整的岩石,地面卻嵌着平滑的石闆,無法判别是由天然洞窟加工而成的,還是像挖隧道般挖掘出來的。
方正隐約聽見遠處傳來水滴瀝瀝滴落的聲音,又被衆人的腳步聲,以及腳步聲的回聲遮蓋。
已經到了地下通道的盡頭,像是牢房的空間有兩間,宛如鑲嵌在石壁裡般的鐵門都開着,隐隐的異味陣陣飄出。
隊員們進入搜查,一間裡散落着一些仿生人成對或不成對的肢體,另一間裡躺着一具人類屍體,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看上去已經死亡有一陣子了。
隊員上前翻了口袋,沒有證件,他又搖了個人帶着指紋識别下來。
指紋比對的結果很快就顯示在了屏幕之上,沒有固定的住址,沒有被報告失蹤,這具屍體還活着的時候隻是個無人在意的街頭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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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隊撤離的時候,下起了大雨,雨勢大得看不清前方,泥濘使人腳步蹒跚。
仿生人系列失蹤案,怎麼會和這個人扯上關系?是哪兒出了差錯?還是罪犯先于一步離開?
記憶體裡導出的内容被重新分析,竟然是兩段記憶拼接而成,不知屬于誰的記憶數據遷移到了不知是誰構建的記憶裡。
方正大怒,系列失蹤案的仿生人受害者的關押處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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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陸承朝着亮光走着,走到亮處出現了一個房間,像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妖怪的家。
房間内燈火通明,布置複刻了他們以前工作的地方,裝備似乎十分齊全,王瑞想起了年輕的自己,年輕時的抱負付諸行動了麼?付之東流了麼?
牆壁上伸出的機械爪,一前一後抓住了兩個男性仿生人并将他們固定牢固,姿勢讓人想起裡昂那多·達·芬奇在1487年前後創作的素描作品《維特魯威人》。
機械爪下方坐着的三個仿生人眼神空洞,似乎被迫進入了永久的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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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綁了多少人來?”
“仿生人的話,現在都在……都在這裡了。”陸承笑着環顧着屋内,眉間堆砌起了更深的皺紋,“也……也包括了你。”
陸承沒有對他撒謊的必要,非現實世界裡的缺失了拼圖最重要的那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