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才不過半年而已!
生活太貧苦,當她身懷六甲,顧老五那個跟着親媽走的親閨女回家讨錢的時候,她終于生了壞心,撺掇顧老五把那拖油瓶騙去城外扔掉。
“大郎娘,你說我說的對不?”王婆笑呵呵地望着大郎娘:“我那侄子處處都好,雖帶了個兒子,可你年輕,還能生。你對那孩子好些,将來你們也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
大郎娘腦袋一陣刺痛。
報應啊!她嫌棄别人的孩子是拖油瓶,甩走了。如今人家瞧她的孩子也是拖油瓶,竟是要她親自扔了。
報應啊!
大郎娘倏然流下淚來,又想到自己走丢的大女兒,那也是自己的報應。丢了人家的女兒,轉頭自己的女兒又找不到了!
她不知哪生出的力氣,從門後撿出棒子,一路把王婆打出去,多年鄰居的和氣也不要了,王婆走時罵罵咧咧,有些話竟和顧老五他娘的話重合起來。
襁褓裡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大郎娘卻沒有心力去管,頹然地順着門闆跌到地上。、
哭了一會兒,大郎娘又爬起來撲到顧老五身上捶打,脫了鞋用鞋底子拍他灰白的臉:“你個死鬼,你死就死了,你死之前倒是把女兒的下落告訴我啊,你這死也死的沒用的畜生!”
此時,門又被敲響。
大郎娘怒火上湧,撈起棍子,豁然站起身推門:“你個老婆子,老娘說了不改嫁不改——”
她的聲音戛然止住。
狐疑地看着眼前瘦小的孩子:“你找誰?”
阿灰燦然一笑:“娘,我回來看看爹。”
說完不顧大郎娘的反應,推開她徑自往屋裡走去,随即便響起一聲慘叫:“爹啊————”
大郎娘從呆愣中回過神,木木地轉身,與阿灰對上視線。她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就聽阿灰張嘴便嚎:“爹啊——我可憐的爹啊!你年紀輕輕怎麼就去了呢!你叫阿婆在地底下怎麼安心啊——她的心肝兒子死了啊————”
鄰居又紛紛趕來,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個小孩又唱又跳地哭墳:“爹——蒼天啊,誰殺了我的爹——我好不容易找到家——誰殺了我的爹啊——”
鄰居中有人回過神來:“噢,這是那個,那個顧老五家的大娘吧。”
“不是說跟着親娘走了嗎?”
“兩年多前回來過一次,聽說又被顧老五給送走了。”說話間,就有人若有若無地把視線落到大郎娘身上。
畢竟當初她逼走原配女兒的事,抱着肚子又哭又跳的,隔這麼近鄰居不會不知道。
大郎娘渾身僵硬,什麼反應也沒有。好心些的鄰居已經上前拉起快哭暈過去的阿灰,好生解釋:“你爹是偷了沈家的财寶,才被打死得啦。哎喲喂他真是生了副那麼大的膽子,什麼金項圈玉镯子都敢偷,不看看他自己家裡什麼樣的哦。”
阿灰立時憤怒地跳起來:“我不信,我爹雖然好吃懶做不愛幹活,可不是喜歡小偷小摸的人。你們告訴我,那個什麼金項圈是你們看着我爹偷回來的嗎?”
鄰居左右相望,一臉茫然:“不知道啊,沈家說你爹偷了東西,東西都拿回去啦。”
阿灰一拍大腿:“他們從哪裡拿的,不會是從房梁頂上吧!”
說着就要爬上去看。
這回輪到鄰居們面面相觑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顧家到底唱的是什麼戲。
阿灰一看屋頂上什麼都沒有,頓時撕心裂肺地哭起來:“什麼偷東西,那分明是我娘的嫁妝,嫁妝單子還在呢!是我阿婆藏到屋頂上的,怕我娘大手大腳亂花了,臨死前才叮囑我爹東西在房梁上,死活都不能賣的呀!那是傳家寶啊!”
這時現場根本沒人能說出是顧家母子搶兒媳嫁妝的行為奇葩一點,還是沈家人霸占從前下人家裡财物還打死人的事兒更勁爆一點。
阿灰怒氣沖沖地往幾個鄰居叔伯面前一跪:“大娘不孝,連爹爹最後一面也不曾見過。隻是無論如何不能叫我爹死的不明不白,求叔伯們擡我爹去衙門,我要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