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潔白如雪的汽車緩緩地繞過繁華喧嚣的市區街道,最終平穩地停靠在了陵川市南區一座略顯陳舊的公寓樓前方。
這座公寓樓看上去飽經歲月的洗禮,仿佛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默默地見證着時光的流逝。
公寓樓的大門上方懸挂着一塊鏽迹斑斑的牌子,上面依稀可以辨認出“新隆公寓”四個字。
這塊牌子早已殘破不全,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蛛網,仿佛在訴說着這個小區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落寞,那字迹也已模糊不清,讓人難以想象這裡昔日的熱鬧景象。
在公寓樓前,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高大的槐樹。
此時正值三月時節,樹上的葉子凋零殆盡,隻剩下光秃秃的枝幹。
那些枝幹如同瘦骨嶙峋的手臂一般伸向天空,顯得無比凄涼,它們就這樣無精打采地叉開着,仿佛是一雙疲憊不堪的眼睛,漠然地注視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和周圍世界不斷發生的變化。
待停穩了車後,坐在駕駛座上的程雪拎着包下了車,一把拉開後車的車門,将那還在啜泣的孩子從車上揪了下來。
她的動作有點大,讓原本哭累的孩子又委屈了起來。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她小聲地重複着這句話,但卻也不敢如方才一般鬧騰了。
“走,跟我上樓去。”
程雪拉着小童鈴往公寓樓上走去。
公寓四樓此時仿若被一層厚重的陰霾所籠罩,一場莊嚴肅穆的白事正在悄然舉行。
樓道内人頭攢動,人們身着黑色衣裳如幽靈般穿梭其中。
“真可憐啊,這孩子還這麼小……”
“是啊,聽說屍體也沒有找到,隻是在河邊找到了他的鞋子……”
“唉,這讓孩子的父母該怎麼活啊,真是造孽……”
每個人的面龐都緊繃着,神色凝重得如同凝結的冰霜,他們行色匆匆,仿佛肩負着重若千鈞的使命。
當這些人與程雪擦身而過之際,一股莫名的陰冷之氣撲面而來,那股寒意猶如蛇信一般輕輕舔舐過她的肌膚,令她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顫來。
恍惚間,她感覺似乎有一種無形的目光穿透那些人的肩頭,宛如冰冷刺骨的寒箭直直地射向自己,但當她回頭看去,卻并未看到有人在看着自己。
這奇怪的目光,是從何而來?
為何她始終有一種被“注視着”的感覺?
程雪搖了搖頭,心下想着或許是自己最近帶娃太累了,沒怎麼休息,産生了焦慮性的幻覺。
隐隐約約之中,從樓上傳來陣陣哀樂之聲。
那哀樂聲婉轉低回、凄切哀怨,每一個音符都像是飽含着無盡的悲痛和哀思,沉重的氣息如水波般在空氣中緩緩蕩漾開來。
程雪緊緊地拉住孩子的手,腳下的步伐也随之加快。
——她居住在五樓的505号房間,而就在她的正下方,那個 405 号房此刻正沉浸在一片悲恸之中。
究竟是誰如此不幸?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整座公寓樓都被一層陰沉沉的氛圍所包裹,讓人感到壓抑和不安。
童鈴擡起頭,看見幾個擡着遺照的男人側着身子從身邊過去,遺照上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男孩,那雙空洞的眼睛就這麼注視着她,像是有什麼話想對她說。
程雪加快了腳步,拉着孩子來到了五樓。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房門,這讓她緊繃的神經不由得放松了幾分下來。
“咔嗒。”
将鑰匙插入鎖孔中,程雪打開了房門。
“進去。”
她轉身一拉,将女兒童鈴推入了房間裡。
小童鈴揉了揉哭得通紅的眼睛,借着模糊的視線,她擡起頭看向了房間。
這是一間以白色為主色調的屋子,白色的沙發靜靜地擺放在那裡,仿佛與周圍融為一體。腳下踩着的同樣是潔白如雪的地磚,它們光滑而平整,倒映出微弱的光線,就連窗戶上懸挂的窗簾也是清一色的白,微風輕輕拂過,它們便如翩翩起舞的仙子般搖曳生姿。
白色,白色,房間的主色調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白。
整個房間的陳設布置卻顯得異常單調。
除了那張孤零零的灰色沙發外,就隻剩下一台普通的電視機和一張毫不起眼的餐桌。
這種極簡主義的裝修風格雖然簡潔明了,但也使得這間房子看上去多少有些簡陋寒酸。
童鈴目光不經意間掃向泛黃的牆壁,上面挂着一個古老的時鐘,它那斑駁的外殼訴說着歲月的滄桑,時針和分針緩緩移動着,最終穩穩地停在了數字“5”的位置上。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