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該死的東西。”
程雪甩了甩手,不由得罵了一聲。
煩躁,就像是帶刺的藤蔓一樣纏繞着心髒,她放下了手機,揉了揉頭發,卻仍舊是妥協一般蹲下身,撿起了鍋蓋,并拿着抹布一點點擦去地上的湯汁,那灼熱的湯汁燙到額了她的手指,但她卻仿佛渾然不覺。
“唉,生活為什麼這麼艱難啊……”
她低着頭,一點點擦去地上的污漬,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旁,她那佝偻着的身子,就仿佛被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脊背。
樓下哀樂聲隐隐約約穿過玻璃傳入耳中,伴随而來的,似乎還有樓上夫妻吵架的聲音,生活的一地雞毛在此刻暴露無遺。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幸福的人嗎?
程雪不由得突然萌生了這個想法。
沒有吧?
大家應該都過得很辛苦吧?
既然如此,活着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在生死一線中,拼命掙紮着活下來的蝼蟻,就是為了換來這樣的生活嗎?
……
程雪沉默着,将抹布在洗手台上洗幹淨,并鋪在了廚台上,這抹布因洗了油污而泛黃,蓋在廚台上的樣子看起來就像鋪蓋在屍體上的白布一般,就像給這煩亂的思緒蓋上了一層遮羞布。
她歎了口氣,關掉了電磁爐,一臉煩躁,肉湯已經煮好了,漂浮在肉湯中的糜爛的肉塊像極了在人海中沉浮的個體,在時代的洪流下,沒有人能左右自己的命運。
她甚至開始反感這樣的生活。
因為在這樣的日子裡,她感覺到自己正在逐漸腐爛、發臭。
就像是海鮮市場上過期的海鮮,在剩餘的涼水中掙紮着死去。
而生活,就是這樣的一汪水。
就在這時,毫無征兆地,程雪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靜靜地伫立在廚房門口,她心中微微一怔,随即定住目光仔細看去,這才驚訝地發現那個身影竟然是小童鈴!
“……”
那孩子不知道何時站在那裡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不愛說話,走路也沒有聲音,輕得就像是一陣風。
隻見童鈴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般,微微低着頭,小手攥着紅色的衣角,一雙眼睛怯生生地望着程雪,那清澈如水的眼眸之中,既透露出幾分對陌生人的警惕和生疏,同時還隐隐蘊含着一抹難以言喻的哀傷之色。
這樣的表情,這不是這孩子的年齡應該有的表情。
她應該是笑容滿面的,她應該是天真爛漫的,唯獨,不應該是膽怯懦弱的。
程雪輕揉眼眶,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後迅速換上了溫柔的笑容。
“怎麼了?肚子餓了嗎?快煮好了。”
她溫柔地蹲下身,擡起手整理了一下童鈴的紅色外套。
童鈴沒有說話,隻是怯生生地看着她,那雙眼睛不安地看着她,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
這孩子似乎是比較内向的性格,總是和所有人保持着一定距離,似乎誰都沒有辦法靠近她的内心。
“剛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對不起啊,媽媽是被這個鍋蓋給燙了一下,别擔心,現在都收拾好了,你回房間做作業吧,做一會兒作業就能吃飯了。”
程雪将指了指童鈴身後的房間,微微一笑。
她說話的語氣雖然是溫柔的,但眼睛卻不帶任何溫度,那笑容的柔和似乎到不了她的眼底,這讓她的笑容看起來也有點生硬。
本能告訴小童鈴,不能不聽從她的安排,小童鈴點了點頭,轉身準備回房間。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眼角餘光突然注意到廚房的廚台上似乎放着什麼奇怪的東西,那是一個黑色的袋子,袋子放在程雪身後的廚台上,白色調的廚房,這個袋子顯得有點兒紮眼。
袋子裝得鼓鼓囊囊的,外凸的輪廓看起來有點兒奇怪,袋子上面比較狹窄,下面鼓鼓囊囊的,像是裝着什麼柔軟的東西。
童鈴轉身朝着房間走去,腦海中仍然滿是那個袋子的畫面,以及,袋子上奇怪的凸起的形狀。
童鈴低着頭沉默着,用小腦瓜子思索着。
那是個什麼形狀呢?
對了,那好像是美術老師在畫畫課上教過的,是……
人的手指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