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連忙湊近,隻聽聖上低聲吩咐了幾句,眼睛越瞪越大。
“這...這......”福臨結結巴巴道,“聖上,萬萬不可啊!”
李承乾心意已決:“讓你去做就去做,别廢話。”
福臨額上沁出冷汗,惴惴不安地領命退下:“老奴...遵旨。”
李承乾回到禦書房,遠遠瞧見一抹淡青身影立在殿外。
杜若卿身着淺綠官服,腰間玉帶束出一段纖腰,手中捧着起居注的姿勢端正得近乎僵硬。
暮春的風掠過廊下,吹得他衣袂翻飛,恍若一株新抽芽的翠竹。
“臣恭迎聖上。”
“卿卿...”李承乾下意識伸手去扶,腰彎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頓住。
他直起身輕咳兩聲,改口道:“愛卿請起。”袖中的手指悄悄蜷緊,克制着将人拉入懷中的沖動。
“謝聖上。”杜若卿雙手撐地起身,官服下擺劃出道優雅的弧度。
他低垂的眼睫輕顫,顯然也對這突如其來的身份轉變有些無所适從。
“愛卿随朕進來。”說完朝殿内走去,杜若卿緊随其後。
禦書房内沉香袅袅。
李承乾坐到椅子上,命人在龍案旁添了張檀木小幾,然後執起朱筆開始批閱奏折。
原先擺在案頭的琉璃鎮紙已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杜若卿親手雕的黃翡蟠龍,在日光下流轉着蜜蠟般的光澤。
杜若卿正襟危坐,看着宮人們将筆墨紙硯一一陳列。
青玉筆山、雲紋墨海、雪浪箋......
他忽然意識到,從今往後,這方寸之地便是他日日相伴之所了。
展開《起居注》,杜若卿偷望向禦座。
聖上眉峰緊蹙,朱筆在奏折上劃出淩厲的批紅,腕間的龍紋繡随着動作若隐若現。
杜若卿提筆在素箋上寫下:“乾和十二年四月二十五,聖上退朝後批閱奏折......”他的字迹娟秀工整,卻再不知該如何續筆。
恰在此時,福臨領着宮人悄聲入内。
老太監将天青釉的茶盞輕放在龍案上,又給杜若卿奉了盞白瓷繪竹的:“聖上,杜大人,用盞茶歇歇吧。”
李承乾目光在茶盞間微妙地頓了頓。
見福臨幾不可察地點點頭,他才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随即仰頭飲盡。
時間悄然流逝,唯有銅壺滴漏的聲響與朱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交織。
福臨第三次進來添茶時,手莫名抖了一下,茶水濺在龍案上,暈開一片深色痕迹。
“聖上息怒,老奴該死。”福臨慌忙跪下,額頭抵着冰涼的地磚。
李承乾頭也不擡,随手将沾了茶漬的奏折挪開:“無礙,下去吧。”聲音裡帶着罕見的平和。
待最後一道奏折批完,他擱下朱筆,轉了轉酸脹的手腕,伸手端起茶盞飲了兩口,忽覺鼻尖一涼——
赤紅的血珠滴在前襟上,如雪地紅梅般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