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營帳内。
搖曳的火光将外側的岩壁照得忽明忽暗。
姬軒與姜連山坐在一處,六位首領坐在二人對面,姬軒帶來的力牧、風後、常先和大鴻,則分别坐在姬軒和姜連山的兩側,姬軒為姜連山一一介紹過去。
姬軒:“月灣村的力牧,說起來還是你原先的部下,擅工器;宛村的風後,曾以一己之力救下一村人的性命,遏制了疫病的蔓延。”
常先和大鴻大家都已經熟悉了,便不必贅述。
姬軒面上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姜連山十分擔憂地看着他,可眼下也不是寒暄的時候。
姬軒直接問道:“如今是個什麼情況?”
雕首領上前彙報:“報告大王,九黎的軍隊已經在颍河岸邊安營紮寨,據探子來報,其麾下足有上萬名士兵,其中鐵騎兩千餘人,正是今晚夜襲的先鋒部隊,餘下還有大力士八十餘人,将領數名,并未完全探清。”
姬軒抿緊了唇,姜連山也是連連歎氣。
姜連山:“若說人數上,六部士兵共八千餘人,加上神農原本守在這裡的駐軍,我們與他們不相上下。”
可是,炎黃部落的士兵們卻沒有九黎那樣的“銅頭鐵額”。
姬軒雖然知道冶鐵的基本原理,問題是,他們沒有礦石原料,就算是有,現在冶鐵鍛造兵器也肯定是來不及的。
蚩離也不可能在城外等個一年半載。
硬碰硬的話,打不過。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姬軒看向力牧,思索道:“我們方才過來的時候,是不是經過了一座橋?”
此話一出,力牧立刻明白了姬軒的意思。
力牧:“給我五十人,我趁夜色溜過去,把那座橋拆了,他們就算能修,怎麼也得花費數日。”
姬軒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
好歹能賺出個喘息的時間。
姜連山從神農原來的隊伍裡點了五十人,專門挑了那些熟悉地形又擅長制作器物的好手,對他們道:“你們跟着這位将軍,聽憑他的安排。”
衆人齊聲:“是!”
力牧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帶着那五十人徑直離去。
姬軒又看了一眼雕首領,道:“派幾個雕部的兄弟遠遠跟着,在空中給他們打掩護,萬一要是被九黎那邊發現了,趕緊通知他們先撤回來。”
雕首領:“是。”
雕首領将手指圈起來放在口中,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正在樹冠上休息的幾隻大雕,在夜色的掩蓋下,悄無聲息地出動了。
姬軒又看向雕首領和姜連山,道:“今夜傷亡如何?”
雕首領面色如常:“報告大王,您回援及時,今夜并無傷亡。”
姜連山是親臨者,雕首領說得輕巧,他卻知道其中的不易,感歎道:“大王,不瞞你說,若不是雕首領謹慎,在發現九黎軍隊的第一時間就關了城門,并派雕部的兄弟們将城郊所有子民都安置在了後山上,恐怕今夜不會如此順利。”
雕首領對着姬軒恭敬地一行禮:“應盡之責,不敢居功。”
眼看兩人就要客氣起來,姬軒趕緊打斷。
“不瞞各位,今天能聚在這帳中的,個個都是英雄,也都是我姬軒最信任的人,咱們炎黃聯盟的翹楚全在這兒了。你們也别互相客氣,都當自家兄弟使喚,若此戰勝了,我自然是一個都不會放過,全都給你們封王封地。”
姬軒苦笑了一下,說了句真心話:“若不是情況緊急,我真想待在有熊,和王夫一起孵化孩子,把這爛攤子全交給你們算了。”
大鴻最先笑出了聲,其他人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大鴻:“我看大王說得就很對,關起門來都是自己人,假客氣什麼,如今明擺着,是我們打不過,各位還有什麼陰招損招,趕緊使出來吧。”
姜連山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瞪了一眼大鴻。
大鴻根本不怕他。
開玩笑,當年他在具茨山上當神仙的時候,這頭蠻牛還沒生出來呢,跟他擺什麼将軍的架子。
姬軒雖然對大鴻心有芥蒂,但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話。
風後還是那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樣子,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對着姬軒和姜連山一拱手,緩緩開口道:“宛村之計,或可故技重施。”
這話隻有姬軒能聽得懂。
衆人面帶疑惑地看着姬軒和風後,風後權當沒看見,一點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姬軒就知道這人疑心病又犯了。
他不願說,是怕這裡有人走漏風聲。
姬軒用人不疑,替他說了。
姬軒:“這位風後大人,真身乃是神獸白澤,擁有控制型信息素蒙木,能在一定範圍制造出幻境結界,當初我和應真初到宛村,便被他的結界騙住了。”
風後:“……”
且不說姬軒和應真有沒有被蒙木騙到,這二人可以是一上來就拆了他的結界,毀了他半年的心血,他還沒找這倆算賬呢……
風後:“大王謬贊,雕蟲小技罷了。”
姜連山卻是聽了進去,神獸白澤,乃是人皇出世的征兆,怎會沒有幾分真本領在身上?姜連山不敢小看風後,接着問道:“大人能在鹿邑城之上制造幻境結界?”
風後垂眸斂目,一副謙虛的姿态:“或可一試。”
這倒是個辦法。
姬軒考慮道:“鹿邑城頂得上三四個宛村,你有把握?”
風後也不冒進,實話實說道:“沒有,但若隻是要将城中百姓全部容納進結界内,應該可行。”
衆人都陷入了沉默。
姬軒思考了一下,很快做出了決定。
“可以試試,但不要在城門口,在後山上吧,設下這結界,也不是為了迷惑敵人,而是給鹿邑城的百姓們一個容身之所。”
姬軒心裡想着,萬一他們打不過,撤退了,總不能讓軍隊帶着百姓一起走。
熊首領平時最是骁勇善戰,聽到這話,心中憋悶不已。
他起身上前,向姬軒進言:“大王,兄弟們不怕打仗,就跟他們幹一場,叫他們知道,咱們炎黃部落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虎首領也是猛将一員,跟着便起身,也站到姬軒的面前。
虎首領:“大王,我也贊同熊首領的話,一味地後退躲避,隻會讓九黎人覺得我們軟弱可欺,不如讓熊、虎兩部作為先鋒兵,前去試探一下兵主的實力。”
“不可!”
“不可。”
姜連山和雕首領幾乎是同時說出了這句話,兩人都是剛剛跟兵主過了招的。
雕首領跟兩位首領更熟稔,說起話來也就更直接:“你們不是兵主的對手,這麼說吧,若是應真殿下在這裡,大王的身體也無礙,貿然出手,或許還能全身而退。”
雕首領的意思是,就算加上姬軒和應真,也頂多和蚩離打個平手,更别提現在應真不在,姬軒也隻有半條命了。
姜連山的臉色也很難看。
雕首領說得雖然有些誇張,但也不是全無道理。
姜連山歎氣道:“守在城中,還能利用天時地利人和,想各種計策智取,若是出了城,真刀真槍的作戰,九黎士兵各個都能以一敵十。”
說着,姜連山猛地沖地面打了一掌。
衆人腳下的泥土突然開始湧動起來,似是一條巨蛇穿過土層,蜿蜒扭曲着,遊動到姜連山面前。緊接着一陣寒光閃過,一把玄鐵匕首破土而出,飛入姜連山的掌心。
他反手握住那匕首,沖着虎首領手中的骨杖用力一砍。
“冒犯了。”
那骨杖登時從中間斷開,崩成了兩截,下面的那截咚的一聲落在地上,那斷面處的切口,雖然有些粗糙,但看上去還是完整的平面。
姜連山:“這就是證據,證明我與雕首領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