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王好好被她的話噎得半天沒說上句整話。

“我知道你眼下無法與你的舊主子硬碰硬，但是這世上的方法這樣多，并不隻有這一種吧。你這樣回去，豈不是等同于自曝軟肋，讓他可以利用沈婳伊要你賣命一輩子。

你好容易才死裡逃生，甘心就這樣再回去過受人所控的日子嗎？”

“我早就習慣這樣的日子了。其實我一開始就想要帶着婳伊回去，隻是她不願意。我又沒辦法違抗她的意願，才把事情弄成這樣。如果我們能早點一起回去的話，就沒有這些事了……”

“你！”

王好好的臉頃刻間漫上了幾分怒意。她說話一向直戳了當，如今怒上心頭，也顧不上收斂，直接指着赤紅霄憤憤道：

“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沒出息！你舊主子那般對你，你非但一點也不恨他，還想回去繼續給他賣命。你！你真是半點沒有底氣和尊嚴，由着讓人這麼作踐你。你真是自輕自賤，愚不可及！你！”

王好好被怒火憋得難受，一時都沒找出合适的話來繼續宣洩情緒。

赤紅霄知道她眼下怒不可遏，而她自己的情感也在一瞬間天翻地覆，開始激動地坦露道：

“好好，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以為我能同你一樣嗎！”

“一樣是自小被人所棄，但你多幸運。收養你的師父和師娘對你視若己出，他們覺得你是這世上的好事，對你悉心栽培，予以厚望，所以你才能不自輕自賤，你可以有底氣有尊嚴。可我呢？”

“我身邊所有的人都丢棄我，把我視作麻煩。唯一不丢棄我的主人，他收留我也有條件，我得拼了命去同他證明我有價值，我有不被抛棄的價值。

我長至這樣大，才遇見婳伊願意真心待我。

她願意關心我是否會痛，在乎我是否過得好，她明白我之前所受的那些沒有喊出來的苦痛其實全都撕心裂肺，她讓我明白我死了或者活着其實有人記挂，我不是無足輕重。”

“我這樣卑賤的人還能奢求什麼，不被抛棄都是奢求。同樣生而為人、生為女子，你多幸運，你幸運到可以甚至直着腰杆嘲笑數落我這樣的女子自輕自賤，沒有尊嚴。

可我要來這尊嚴與底氣有何用，我所求的不是這些，我赤紅霄所想要的不是這些。我唯一所妄想的不過就是在痛苦的日子裡能有一點溫情，難道我這樣的願景是自私嗎，好好？

難道是我貪心嗎？我願意為此付出一切，我如何能算貪心，如何能算自私……”

赤紅霄講到此處也泣不成聲，她心裡所壓抑的，所隐忍的情緒原來總有一天會這樣一股腦兒地迸發出來。

她的心猛烈地在跳動，哪怕她卑微如塵埃，哪怕所有人都在告知她她不應有情感與軟肋，但她的感情也依舊能如驚濤駭浪，把人吞沒。

她到底要什麼，她所求什麼。赤紅霄以前從不敢求，亦不敢問。

她才發現她原來根本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一面對了就怕生出了貪念，而很多貪戀像她這樣的人本是不配擁有的，所以連動念都是種罪惡。

對沈婳伊的感情是她的心出于尋求溫暖的本能，不自覺地領着她撲向她的。

她對她雖然有貪念，但這份貪念不會對人構成任何威脅，就連趙萬熠想來也會允許，因此赤紅霄才敢放着自己這樣大膽，畢竟她隻是個女人。

但如今她被主人抛棄，她對她的這份貪念也開始岌岌可危。她一直給自己找借口，讓沈婳伊回去也許才是最好的，她的心思其實全不重要，仿佛隻要這樣，她就可以避免去面對自己的心。

可很多事情是跑不掉的，她的心會自己蹦出來逼着她面對，它那樣清晰地告訴她：

赤紅霄，什麼最重要？你自己的情感才最重要，沈婳伊對你而言才最重要。你所求什麼？你所求的隻有立刻回到所愛之人的身邊，其他任何光偉正确、亦或是功成名就的事情，都不是你所求。

赤紅霄把自己心中的所想所願，全都向王好好傾訴了出來。

王好好知道她心意已決，自己根本也無法勸住她，隻能狠狠地歎了一口氣，對着赤紅霄埋怨道：

“但沈姑娘呢？要是她知道你會這麼沒出息，她肯定氣死了！”

“無所謂，她生氣就生氣吧，隻要可以陪在她身邊，我無所謂她怎麼氣我。反正我知道她舍不得讓我一個人受苦，隻要能回到她身邊，什麼事情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赤紅霄擦幹眼淚輕笑起來，“好好，謝謝你們這陣子照料我，我主意已定，過不久我自己會回去的……”

她已經顧不上王好好對她會有怎樣恨鐵不成鋼的埋怨，她的心裡很是輕快。

她終于做好了決定，她馬上就能回去再看見她，她終于不用再抱着她的衣物，在黑夜裡徒勞地哭泣了。她可以見到她笑，可以再次感受到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她很快就可以再觸碰到有關于幸福的一切了，赤紅霄心中正在為此欣喜之時，卻沒想到天外很快就會劈下一道驚雷，那道驚雷能把她這點甜蜜的憧憬全都擊為殘磚碎瓦，無法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