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化金銀的突然出現打斷了赤紅霄心中的情思,等之後她把那枚巴掌大的鐵鈎收起來時,她早已麻木僵硬的思路全都跟着活份了起來。
她跟着沈婳伊第一次接觸到化金銀的時候還是在青縣,精絕幫在租來的錢莊裡大肆鍛造鐵具。
他們具體把化金銀造成了什麼樣的鐵具,赤紅霄并沒有去仔細了解過。難道他們鍛造的就是這樣普通的鐵鈎?把化金銀綁在漁船上,僞裝成各類漁具,順着他們原有的經商路線,一路運到了成山衛來?
成山衛地處沿海,出了港口後以普通的貨物買賣為掩護,把化金銀運往蕭國,這一切似乎也能解釋得通。而這枚鐵鈎,可能是他們私運了太多的遺漏之物,恰好被他們發現。
赤紅霄心裡堵得慌。她知道化金銀的販賣已成商路,這其中已經牽扯進了江湖中的精絕幫。而青刀門對精絕幫的買賣一直虎視眈眈,安曉生又在裡頭攪弄渾水,二者遲早有一天會合為一體。
他們在做極度危險的事,可她說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麼說。
她每次想到他們正在進行的肮髒生意時,就總是會在其中順帶想起沈婳伊的模樣。
他們可以是欺壓百姓的卑鄙小人,肮髒污濁,但被裹挾在其中的沈婳伊是幹幹淨淨的人,她發着光亮,讓赤紅霄根本不敢放任外力去撲滅這束光。
赤紅霄看着手中的鐵鈎發起了愣,隻覺得那枚鐵鈎其實能有沉甸甸的重量。
這陣子她糾結萬分,腦中由此想了許多事。她是否要為了自己的私欲選擇與安曉生同流合污。
王好好他們與萬老将軍關系密切,還不計身份救助過她,如果她這樣做了,不但等同于背棄了他們,還會把他們牽扯進危險的境地中。
赤紅霄雖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英雄俠客,但她知曉自己的心中多少也存着些道義。這些日子她兩相搖擺,思索良久後,終于還是把主意拿定了。
赤紅霄對着那枚鐵鈎端詳許久,最後把它小心地收進了行李中。在行李裡,她又翻到了沈婳伊留下來的衣物。
赤紅霄的心柔軟下來,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臉埋在了其中。
“婳伊,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看你的……”
她又開始犯傻一樣地自說自話了。沈婳伊留下的衣物自她離開後,其中的香氣也逐漸褪散。她不懂香料,就算怎麼也找不到同樣的香料去延續這份餘香。
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她,她失去她後,她留下的所有東西其實都會磨損,執着于此全是徒勞,隻會徒增傷感,不如回去。
等到赤紅霄聽見自己的抽泣聲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眼周有濕潤之感。她這樣沒用,這陣子她的眼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總是不自覺間跑出來,她原是能這樣窩囊的。
“紅霄,忙了一天了,趕緊吃晚飯吧。”王好好的聲音在赤紅霄的耳畔響起。
赤紅霄下意識扭過頭,發現王好好已經端着晚飯走進了她的房間。
這陣子成山衛的醫館正面臨人員調動,突然間緊缺了人手。王好好帶着她和杜仲一起回到醫館裡忙了兩天,明天正是再回軍營的日子。
“你怎麼了?又哭了嗎?你這陣子怎麼了,總是一個人失魂落魄的。”王好好看見她眼角淚痕未幹,毫不客氣地點出了她的狼狽。
赤紅霄隻覺得心裡窘況。她不待王好好繼續開口,隻轉移了話題道:
“好好,我這陣子想了許多,我很感謝你們曾經幫助過我,隻可惜我沒什麼可以報答你們的。我隻能跟你們保證,我赤紅霄絕不會做牽連到你們的惡事。”
“我的決心已經定好了。我之前打聽青刀門消息的時候,聽青刀門的弟子說婳伊得了心病,她當下身體虛弱,藥石無醫。她在我心裡比什麼都重要,我不能放下她一個人,我還是想回去……”
“我明白了,既然你已下定決心,那我自然也不會阻攔你。”王好好面容平靜地看着她,“隻是,你畢竟已經被前主人逐出了門派,就算你想回去找她,那又該怎麼做?”
“我會向他表示,我對他其實還能有可用的價值。他可以質疑我對他的忠心,但他無法質疑我對婳伊的感情。我可以為了婳伊做許多的事情……”
赤紅霄下意識為自己的話留了些許餘地。這陣子她想了許多,如果她不打算做出牽連王好好他們的事情,那勢必就無法合了安曉生的意。
她再留在軍營之中,遲早會碰見安曉生安排的線人,與其等到那時陷入兩難的局面中,倒還不如提早走人。
她想起之前梁永安他們給她留下的信物。如果她能巧妙利用好這層和權貴的關系,也許趙萬熠會看在這個份上松口準她回去。
赤紅霄拿好了主意,但王好好的反應卻比她還要強烈:
“你說什麼?你要回去繼續為他賣命?他已經那樣對你了,你難道想再被他抛棄殺害一次嗎?”
王好好愣在原地,赤紅霄從沒見她臉上有過這般錯愕驚異的表情,就仿佛她是頭一回聽說這種稀奇事一樣。
赤紅霄無奈地苦笑着:“好好,若不這樣,我還能怎麼做呢?回去與他硬碰硬,把婳伊給搶回來嗎?如果我是個男人,對别人的夫人有了這樣的妄念,想要得償所願,我似乎也隻能這樣做。
但我畢竟隻是個女人啊,他下令殺我也不是因為我愛慕婳伊,隻是覺得我起了反心才這樣。如果我能同他證明我不會生出二心,想來他會成全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