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副将見赤紅霄發問,也眉頭一揚地轉頭看向她:“當然不難。上報了戶口那可是要給朝廷納稅的,這其中的手續雖然會有些麻煩,但肯定不是難事。”
赤紅霄知道張副将并沒有留下來攀談的意圖,索性擡起步跟在了他身後。張副将看出了她的心思,繼續側目說道:
“陳姑娘若有此念頭,可先回原籍看看家中可還有親眷,把戶口直接加進他們那一戶,手續辦起來也容易些。若實在無親人,嫁人後入夫家這一戶亦可。”
“那如果我不入夫家那一戶呢?”赤紅霄順嘴發問起來。
她怕張副将嫌她怪異,問完後也趕忙解釋着:“小女子雖有良配,但婚期未定,我也怕其中還有變數,若在此之前還有要用戶帖之處的話……”
“若是如此,陳姑娘可去問問能否為自己開個女戶出來。若開了女戶,徭役和賦稅也能少上許多。”
二人談至于此時,不自覺間早就到了露台中央。此時天胄營裡的王孫貴胄們才剛結束切磋沒多久,張副将還未發話,人堆裡便傳來一個很是響亮的聲音:
“報!張副将,永安在甲闆上待不住,對陣過程中又吐了,眼下情況不太好。”
張副将聽罷後對着赤紅霄扭過了頭,臉上顯現出了幾分見怪不怪的無奈厭煩:“陳姑娘你去看看平陽王爺吧。”
赤紅霄應承了下來。天胄營的那些少爺兵們沒一會兒就在指令中排好隊繼續操練了,隻剩下梁永安有氣無力地靠在船的一側面色發青。
赤紅霄看他整個人被折騰得簡直跟曬半幹了的蔫菜葉似的,趕忙把他領進了軍醫所在的船艙室。船艙室裡的杜仲在吃了藥後也是一臉菜色,兩人湊在一處竟頗有幾分難兄難弟的委屈感。
赤紅霄照着杜仲的示意給梁永安吃了暈船藥後,梁永安趴在室内的木床上,雙手還牢牢護着嘔吐用的木桶。他許是覺得面上有些挂不住,突然向赤紅霄表明道:
“陳姑娘,其實我這幾天上戰船已經不怎麼暈了。隻是我昨晚偶感風寒,今早上沒什麼胃口吃飯,才弄成這樣……”
杜仲覺得室内憋悶,方才已經跑到甲闆上透氣去了。船艙室内此時隻剩他們二人。
梁永安碎碎念着:“今天王姑娘沒跟你們一起上船嗎?還好沒讓她看見,她之後會上福龍船嗎?”
赤紅霄聽到梁永安又談及了王好好。王好好對她不差,赤紅霄一時沒忍住自己多管閑事的念頭,突然生起了想替她勸梁永安的心思。她念及到他往日裡性格随和,略加思索後也坦率開口道:
“平陽王爺,小女子正好有些直腸子話想同你說,隻是不知道平陽王爺聽了是否會介意。”
“陳姑娘但說無妨。”
“殿下,好好畢竟隻是個武籍女子,老堂主早有意把同濟堂交付于她。她此生的志向已定,輕改不得。
小女子隻覺得,殿下再這般堅持下去,于好好而言并無益處,隻會反增她的煩惱,她今天也無意上船來見殿下,殿下又何苦呢?”
“我又給王姑娘增添煩惱了嗎?”梁永安聽她說了這一串話後表情凝重了起來,“可我并沒差人去叨擾她,也沒對她做什麼失禮之事,她依舊很煩惱嗎?”
“殿下确實是克守禮節,但是殿下這樣尊貴的身份,與我們是不般配的……”
赤紅霄話未說完,梁永安便自顧自插話道:“這話我聽人講過無數遍了,你們都這麼說。
不管是真心也好還是自貶也好,你們隻說是王姑娘配不上我,但陳姑娘,你真心這麼覺得嗎?你真覺得王姑娘那樣沉穩聰慧的人,會配不上我這個錦繡飯袋嗎?”
赤紅霄一時無言,梁永安言至此處,不自覺地就開了話匣子認真起來:
“我生在親王府,雖然隻是個庶子,但也沒覺不甘。旁人可能有雄韬武略,一身抱負,可不怕陳姑娘笑話,我心裡從沒裝過這些。我生來錦衣玉食,一輩子就算是碌碌無為也不愁富貴。”
“直到那年我遇見王姑娘,王姑娘的心中有天地廣闊。越接近她,我隻越發覺得我心中的那些庸碌與逐流,根本不配與她相比。
我知道她心裡許是瞧不上我這般胸無大志之人,我長至這樣大,确實從沒問過自己要立何志向,所求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