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馬車才剛駛出軍營沒多久,後面就緊追上來了一隊車馬。赤紅霄回頭一看,才發現車馬上的人甚是眼熟,居然全是天胄營的那些王孫公子們。
此次畢竟是海上交戰,軍營内的車馬幾乎都是用來輸送糧草物資的,數量并不算多。
盡管不能裝備三軍,但分給人數不多的天胄營倒也夠用。他們的馬車比不上輕騎的速度快,許多單騎輕騎的王孫公子很快便趕超了他們。
在這些人中,赤紅霄看見了梁永安的身影。他們好歹還算相熟,赤紅霄直接喊住了他:“平陽王爺,你們怎麼從軍營當中出來了?”
梁永安聽見她的聲音,也随即拉住馬放緩了速度:“戰局不利,蕭國的軍隊遲早要靠近港口,港口的漁民區估計還有許多漁民并未撤走。
我們在軍營裡待不住,便跟張副将說了,就算不能在戰場殺敵,好歹也要護住這些漁民安全撤離,才不枉白來一場。”
赤紅霄聽罷又問道:“張副将得了萬老将軍的指令,說什麼也要護住諸位殿下的安危。諸位殿下不直接退去城内,還要冒着風險前去救助漁民,張副将見了能答應?”
“他當然不想答應,但是他忘了,天胄營的少爺兵們脾氣一向都大得很。”梁永安輕笑起來,“還看守在軍營裡的軍士也會來的。我們都算是,大梁的子民。”
梁永安放完話後就繼續駕馬而去了。赤紅霄望着他的背影,他的話說得雖然簡短,但她總覺得他似乎有哪裡不同了。
她說不上來着其中具體為何,但她往日裡見到的那個總是老好人一般湊合的梁永安,此刻也許生出了些許支撐自己的底氣。這底氣穩穩當當,再不會讓他随波逐流了。
他們的馬車沒一會兒便駕駛到了漁民區的醫所。醫所裡同濟堂的弟子察覺到戰況不妙後,此刻正在大包小包地收拾東西。眼下的漁民區早就是一片混亂,炮火的聲響越來越近,所有人都處在慌亂之中。
天胄營的少爺兵們陸續就位,所有的馬車幾乎都用來救助漁民撤離了。軍營裡的馬車數量算不上多,就算全拉了來也裝不下所有的漁民。赤紅霄他們騰了一輛馬車出來給漁民後,也開始緊鑼密鼓地收拾起來。
他們剛到漁民區還沒有多久,那近在耳邊的炮火聲終于化為了幾乎能地動山搖的聲響,帶着火光碎石硬生生地砸在了他們跟前。赤紅霄隻覺得自己的身子都随着炮火落地的震動而微微顫抖。
大梁的主帥猝然身死戰場,蕭國的戰船很快便掃清了所有的障礙,在往沿岸掃蕩靠近。炮火砸落的位置離他們越來越近,漁民區内被砸中的漁船也化為飛濺的碎屑四散而開。
赤紅霄聽見了痛苦的哀嚎聲與哭喊聲,火光那樣近地映入了她的眼中。她以往從未見過這樣壯烈凄慘的場景,她手上的動作雖然并未停下,但人已經陷入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木然之中。
她此刻正在拆卸醫所附近搭建給病患休息所用的臨時帳篷,王好好則在醫所裡指揮着藥材的收納擺放。炮火的聲音和距離愈來愈近,讓她冷靜的音色裡夾帶了些許顫抖,可她的話仍在繼續。
“王姑娘,小心!”
王好好聽見身後有人很是着急地喊了一聲,她的身體不由控制地被外力撲倒。王好好驚魂初定後才發現撲在她身上的是梁永安。
梁永安此刻就像散了架一般,臉色兀自慘白起來。王好好起身之後才發覺他的手臂被飛濺而來的木屑刺中,鮮血從盔甲的縫隙中滲出。
剛剛四散炸開的木屑威力甚猛,梁永安身着铠甲,多少是為自己抵擋住了些傷害,隻讓木屑紮入了盔甲未能遮蓋住的地方。
“殿下,你還好嗎?”
王好好着急地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後趕忙說道:“殿下的傷口不重,小女子眼下抽不出空來。殿下暫且忍一會兒,待小女子把醫所的事處理好。”
“快!把這袋藥材先率先放馬車上!”
王好好簡單交代完後就閃身離去了。哪怕就是到了這一步,他所相中的女娘也不會同他上演話本戲曲裡英雄救美後啼哭感動的戲碼,想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堅定自我的人,不能與普通女娘相比。
梁永安抽着冷氣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忍着疼繼續動身忙碌了起來。他們之間簡單的小插曲匆匆落下了帷幕。
醫所裡所有值錢的藥材器物全都收到了馬車上,王好好擡眼望着醫所裡的衆人問道:“東西收拾好就要動身了,大家人都到齊了嗎?可還有誰落下的?”
“王姑娘,當歸今早上去漁民區那裡問診去了,眼下還并沒有回來……”
戰火動蕩之中,出發去漁民區的漁船上還未回來,想必已經是兇多吉少了。衆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赤紅霄不知心裡從何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勇氣,對着王好好說道:
“蕭國發射完第一輪炮火後消停了些,也許是正在補充彈藥。我去漁船那兒找找當歸……”
“紅霄,可這太危險了……”王好好神色動容。
“我很快就會回來。”赤紅霄說完話後便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