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好撂下這話後,見守門的弟子仍無放行之意,也斜眼瞪着他們厲色道:
“你們這兒管事的弟子想來是趙萬熠的心腹吧。你們就算不識得我,想來他也該認得。再有疑惑就去請他來認,若敢輕易戲弄我同濟堂,叫我王好好白跑一趟,他趙萬熠之後就休想再和同濟堂談事了!”
那兩名守門的弟子多少被王好好疾言厲色的陣仗所鎮住,沒一會兒工夫居然還真請來了旁人。
那人瞧見她時倒也識相,對她微微行禮緻歉道:“王堂主,多有得罪,這邊請。”
赤紅霄蒙着面跟在王好好身後。眨眼已是三年的光景,這三年内趙萬熠身邊的心腹添了幾個換了幾個,赤紅霄全都不得而知。
她并沒見過這名弟子,而那管事的弟子見她扛着藥箱,身上同樣挂着同濟堂的腰牌,也沒仔細盤問她的身份。
那名管事的弟子把她們領到沈家人所在之處後,便以事務繁忙為由打算作揖告辭。
王好好見他去色匆匆,在他走時忽然擡眼問道:“我此番好不容易來河間府一趟,你們趙掌門還在洛州嗎?”
那名弟子估摸是知曉趙萬熠對王好好的心思,聽她問起後也沒同她遮掩:“掌門近期有要事在身,當下不在河間府内。堂主若有事要尋掌門,小人可替堂主傳個信,掌門應該十日左右便會趕回洛州。”
王好好聽後幾乎是松了口氣:“我不過順嘴一問,哪兒能有什麼要緊事。既然他有要事在身,那就不必叨擾他了。”
“是。”
那名管事的弟子轉眼便消失在了她們眼前。王好好一看身旁沒有外人,轉身湊近到赤紅霄耳邊低語道:
“看來你們斬青盟獲取情報的本事還真是一流,趁趙萬熠不在河間府時把沈玉謹轉移出去,想來能便意許多。”
王好好剛說完這話,赤紅霄便感受到她歎出的溫熱吐息水波般拍打着她的耳畔:
“唉,隻是我這樣一問,那名弟子也保不齊要給趙萬熠通風報信。看來十日内我就得盡快繞過洛州到靜海縣去,省得又同他打照面……”
此次來沈宅的主要目的是給沈夫人瞧病,二人沒談論太久便去了沈夫人的屋子。
沈夫人此刻不在屋内,她們由人提醒才知沈夫人今日一早聽聞沈玉謹暈過去的消息後,顧不上身體抱恙,在沈玉謹屋裡守了半天還未歸。
二人轉頭來到沈玉謹的住處時,沈玉謹已經轉醒,眼下正在床上淺眠。沈夫人坐在桌旁傷神抹淚。
屋中光線幽暗,漏進屋内的日光正好有一縷投在沈夫人的側顔上。日光和暖,而她蒼白的膚色在其間卻透出了寒月般的皎潔。
沈家如今落了難,沈夫人在這幾年心力交瘁下,周身也難掩憔悴與疲态。盡管歲月與磨難總會催人老去,但赤紅霄仍是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娴靜溫婉的從容氣韻,如清泉溪水一般望之可親,感之溫柔。
她們母女二人多少有一脈相承的相似之處,一見便讓人覺得可親可憐。領她們前來的弟子向沈夫人交代了她們的來意。
沈夫人微微側目,在瞧見王好好的臉龐時便情難自控起來,她趕至王好好身旁,病弱的身子宛若風中細柳般不堪摧折:
“婳伊,是你回來了嗎婳伊。你沒有死,你回來看娘了,你終于回來看娘了……”
王好好不為所動,隻淡淡道:“夫人認錯人了,我是同濟堂裡的大夫,是來給你和沈公子瞧病的。”
沈夫人癡怔地喚了她片刻後也覺是自己失禮,隻得扭頭拿出手帕抹淚。屋内隻剩下一個貼身服侍的侍女,那侍女見她傷神,也把她小心地扶坐在了桌旁木凳上。
沈夫人瘦削的手腕在挽起衣袖後漸露了出來。王好好放下藥箱,一臉正色地準備診脈瞧病。沈夫人的眼睛一直在王好好的面容上流連,口中幾乎是在喃喃着呓語般癡念着:
“婳伊……婳伊……你不是婳伊,那又是誰……婳伊,你是不是還在怪為娘,見到娘你也不喚我娘親了……”
赤紅霄本可站在一旁做個無事的看客,但看見沈夫人哭泣不止的模樣,心裡也難免不好受。
她幾乎是鬼使神差地被自己的心牽引了過去,等她回過神來時,她的一雙手早就溫柔地搭在了沈夫人的肩上,語調柔和着說:
“沈夫人别難過了,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緣分,才讓我們堂主這樣像沈小姐……”
沈夫人扭頭注視着她,許是瞧見赤紅霄的眼中亦有動容悲戚之情,便也沒計較她方才這般突然的舉動。
“是啊,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赤紅霄的手仍搭在她的肩膀上,沈夫人整理了一番面容後,也默默伸手觸碰了她的手背。
赤紅霄的手背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但這份柔軟卻是冰涼的,讓人心下恻然到想把她的手捂在手心裡取暖。
她真是生出無由的妄想。自打沈婳伊離去後,她看哪個女人都仿佛是想在她身上找到沈婳伊的影子。
看見沈夫人,她腦中想的也隻有如若沈婳伊活了下去,也到了遲暮的年歲,她會不會同沈夫人是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