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謹,你醒了?”
沈夫人關切地柔聲問了一句後,目光如水般地看着王好好說:“婳音,娘的身子不要緊。你先去給你大哥瞧瞧,看看他的身子可還好嗎?”
放置下來的柳黃色床幔重新被人掀起,沈玉謹的面龐比沈夫人還要蒼白幾分,唇瓣都泛起了白,透出虛弱的暗褐之色。
盡管身處病中,再光華奪目的姿色都得黯淡無光,但沈玉謹的英容玉面依舊難掩。他見到王好好後也是一陣詫異,沈夫人開始同他說起其間緣由。
赤紅霄百無聊賴下,又犯起打量人容貌姿色的老毛病來。
之前她就聽沈婳伊說過,她若是蘭枝,沈玉謹就得是玉樹,他是話本典籍中都要費盡筆墨撰寫描繪的謙謙君子,俊美若谪仙一般。
王好好自幼不在沈家長大,早活成了山間松柏,紮根于世間塵土之中。但一同長大的沈玉謹和沈婳伊,卻都被教養得恍若不食人間百味的仙人,貌美得沒幾分煙火俗氣。
他們兄妹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看得出是一母所出。赤紅霄少見這樣俊美的兒郎,正在區分他們兄妹間的不同時,沈玉謹聽完了沈夫人的叙述,口中感慨道:
“沒想到婳音你居然還活着,真是世事難測,令人唏噓……我原本也以為,是婳伊回來了……”
沈玉謹神色哀傷起來,母子二人又陷入傷懷之中。王好好替沈玉謹診治完後,也看出他并無意細聽自己的病症,隻得把相關事宜告知給了在旁服侍的侍女。
“想必是婳伊在天有靈,才引着我們重新見到了婳音,以解娘親的心病。”
沈玉謹對着沈夫人愁容滿面的模樣隻剩下一陣歎息:“娘親,你怪孩兒吧。是孩兒無用,不僅守不住精絕幫,也護不好婳伊……”
“孩兒本以為趙萬熠多少會看在年少情分上,好好對婳伊。誰知她嫁過去一年不到,就……”沈玉謹的聲音複又哽咽起來。
“婳伊死後,他倒是又裝着深情起來,送他别的女人他也不要。可我們家就隻有一個婳伊,還能從哪兒給他再找一個出來。就算是眼下找到了婳音……”
“婳伊已經去了,婳音決不能走婳伊的舊路!”
沈夫人聽到此處,就如同是被揭了舊疤一樣激憤不已。她再度把王好好攬入懷中,眼中盡是悲痛難掩的決意:
“精絕幫已經沒了,我們早就無需再用誰去換交情與利益了。婳音嫁給誰也好,但決不能把她送到青刀門裡去……”
沈家人沉浸在自家的隐痛舊恨中,一時也沒顧上盤問王好好的意願與主意。
王好好看了一眼在旁無所事事的赤紅霄,隻得靜靜離開了沈夫人的懷抱。她在嘴邊糾結了半日,看着沈夫人哀傷的面容,終究是别扭地喊了出來:
“娘……娘親,我先為你診脈,之後再派人把藥給你們送來。之後若有事,我會接娘親去同濟堂的。”
“此事我也知曉了。方才聽看門的弟子說,婳音你是同濟堂的堂主,真沒想到你眼下是這個身份。是你幫了我們啊……”
“不是我幫的,是我身邊這位弟子的功勞。”王好好忽然用手指向了角落裡的赤紅霄,把赤紅霄神遊的思緒都一把拽回了。
“此事說來話長,裡頭的機緣巧合,之後我再細同娘親你說。”
“婳音……”
沈夫人同她相依一會兒後,今日的會面也終于結束了。沈夫人的眼中全是牽挂與不舍,隻差沒想把王好好裝進眼裡。王好好安撫了沈夫人好一陣子才從其中脫身。
二人離開沈家後,赤紅霄幾乎是心有餘悸地說道:
“好好,你方才可吓我一跳,你用手指着我的時候,我差點以為你要把我和婳伊的事吐露出去了。我和她的事情畢竟離經叛道,說出來豈不是要吓到他們。”
“沈宅現在遍布着青刀門的眼線,我若當面說了,豈不是等同于洩露你的身份,我倒不至于這樣草率。隻是……”王好好正色起來。
“你和沈姑娘的事本就該讓他們知道。你若是說不出口,那就由我來說。你因為沈姑娘這樣挂心沈家的事,他們謝誰也決不能缺了你。”
“好好,今日相認後,婳伊已經算是你的胞姐了。你再這樣叫她沈姑娘,豈不是見外。”
“話雖如此,但是紅霄,我并沒覺得自己是沈婳音,我隻覺得自己是王好好。我是以王好好的身份活到現在的,而沈家的沈婳音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于仇家之手了。”
“我明白讓你接受這個突然的消息确實需要時間,好好,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赤紅霄仰頭看起了天邊舒卷的雲層,輕輕吐了口氣。
“也許你當下對沈夫人并沒什麼親情可言,但算是看在我求你的份上,請你之後好好照顧她,過後你要同我提什麼要求都好說。畢竟婳伊生前最舍不下的隻有……”
“我早就說了,你就該讓沈夫人他們知道你們的事情。”王好好斬釘截鐵地打斷了赤紅霄的話,似乎是已被她這套說辭磨得耳朵起繭。
“他們不來謝你,還能謝誰。趙萬熠是他們的女婿,對他們都那般刻薄,你作為沈姑娘的摯愛,簡直是在操女婿和兒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