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武林大會定在七月初十那天。赤紅霄重回洛州後換了裝扮,不僅蒙了面,也把頭上女子的發髻拆了,僅用一根木簪固定。
她此回又打扮得雌雄莫辨,李星河知曉她與青刀門有過節,因此才這樣謹慎。
“掌門呐,反正你在江湖傳聞中時男時女的,你要是真的擔心被發現,要不我倆把身份對調僞裝一下,會不會更隐蔽些?”
七月初十那日一大早,李星河便把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苟。江湖上這樣的盛會他以往從沒去過,欣喜之餘,他那張黝黑的臉在日頭下隻差沒跟着神采奕奕的眼睛發起光來。
“無妨,想來那趙萬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清楚我會來。我這樣打扮,隻不過是不想被青刀門内其他的弟子圍着看,畢竟我在裡頭熟人太多。”
赤紅霄并沒有糾結忐忑,腳下依舊在大步流星。
“他既然知曉了,那掌門你直接上門,會不會……”
“我現在的身份好歹是武林門派的掌門,無緣無故,他怎敢當着那樣多武林同道的面随意殺人。更何況這回武林盟主也在呢,除非他想引火燒身。”
“那風險也大呀,萬一他明着不行,來陰的呢……掌門你怕若岚在武林大會被天宮派盯上,這回都不肯帶她,那你自己……”
赤紅霄停下腳步,扭頭穩住了李星河的憂慮:“我同若岚怎麼會一樣,天宮派掌門是非殺她不可。但趙萬熠,我估計他根本不屑殺我。”
赤紅霄說到此處不免自嘲地輕笑起來。她之前畢竟同趙萬熠朝夕相處了那樣長時間,心裡多少能猜出他的想法。他若執意殺她,當年早在成山衛時就當動手了。
而這三年來盡管她行事低調,但以他的能耐,不可能沒聽聞她開設門派的事。他沒有任何舉措,隻能說明一點,他根本看不起她。
她的努力在他眼中可笑,她的小門派與青刀門相比也是以卵擊石,奈何不了他分毫。毫無威脅的事,趙萬熠根本不屑于主動出手,他隻會在暗地裡如看跳梁小醜一般地嘲諷她滑稽。
赤紅霄明白他對她的輕蔑與不屑,他視她如蝼蟻,也同樣這般對待沈婳伊。她都知曉,但除了繼續埋頭拼命,這些念頭多想起來則全是折磨。
她心裡不暢快,領着李星河到了青刀門大門處,匆匆核對好身份後就疾步如風地往裡走了。
她的腳步極快,李星河在後頭幾乎要追不上她:“掌門,王堂主可有說今天什麼時候來啊,裡頭的位置應該夠坐吧。”
“我這兒總共也就三份帖子,其中一份已經給她了,想來她忙完了就會來了。”
赤紅霄到了場地後,依據場内弟子的指示很快便摸清了座位所在。劍虹門所坐的位置極是偏遠,不僅中央的武場落在眼中看得模糊,挨在圍牆附近肆意生長的草木都差點沒把這點空地給吞了。
李星河一見直接倒抽起了涼氣。赤紅霄轉身拍了拍他這個小年輕的肩膀,臉上就連苦笑都不剩了,眼中全是決意:
“江湖上恃強淩弱的事多了,世道都是一個樣。我們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小門派,自然不能在裡頭指望什麼。今年我們坐在這兒,明年定會往前坐。”
李星河聽見她笃定沉穩的話音,心裡的不踏實也減去了七八分,隻剩下兩三分對她的憂慮:“沒事掌門,我不全是這個意思。畢竟你與青刀門……咳咳,他能給我們留位置我都該見好就收了。”
“你這小子。”赤紅霄笑了笑,被他這一打岔弄得臉上輕快不少。
李星河見她笑了,入座時也有意與她緩和氣氛:
“我們門派雖小,但我知道掌門功夫了得。坐的遠算什麼,話本子裡但凡敢讓主角兒坐的遠的,等那主角兒一上場,全場的人都得給他賠禮說自己有眼無珠。我今天算是要親眼見這場面了,就盼着掌門上場呢。”
赤紅霄挑了挑眉:“那你且等着吧,今年你就别指望了,明年我再看看有沒有那個上場的心思。”
“不是吧掌門,來都來了,你真不去啊。這不是給門派打名氣的好機會嗎,一年才一次呢……”
“我們幹什麼來了,琢磨這個幹甚。”赤紅霄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過多解釋。
那天晚上在昌龍門武館裡密談時,楊紅菲當着衆人面挑笑她私事的場面依舊刺燙得赤紅霄心頭難受。她的私情私事恍若是他們的談資笑料,就算被拎出來曝在衆人眼下,她也無力讓他們噤聲閉嘴。
這種憋悶令赤紅霄無可奈何。她知曉她眼下惹不起那些大門派,惹不起,但至少要躲着,省得她的那點隐痛私事會随着她的上場被拿來展覽談笑。
等到她足夠強了,等到趙萬熠死在她手中,興許她才能無懼這些。坐在一旁的李星河被她白了一眼後也不敢多言,無聊下隻得從包裡翻出話本子來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