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此回重見愛女後，欣悅激動下一時也沒放沈婳伊回來。

入冬的冷月早爬上了寒枝梢頭，沈婳伊在沈夫人屋裡仍沒有别的動靜，赤紅霄猜到她今晚定是要陪母親過夜了，也舍不得打攪她們母女重逢。

夜色漸深，赤紅霄躺在床上卻沒有睡意。不過才半月左右的時間，她就仿佛已經習慣了沈婳伊睡在她身旁。

她适應得實在過于快，快到今夜床上沒有感受到她的體溫與呼吸時，她居然就無法入睡了。

赤紅霄正在床上輾轉反側時，房門冷不丁地就被人兀自推開了。一段月光漏進屋内，月色中踏來一個嬌小的身影。

赤紅霄白日裡剛見過那柳伊人，頭一個反應便是柳伊人是否半夜來找她尋仇。她一個激靈從床上彈坐起來就想去摸佩劍，卻見月色中那幽暗身影發出了聲音：

“妻君。”

“夫人？”

赤紅霄定下了心神，分辨出那确乎是沈婳伊的聲音。沈婳伊畏縮在毛鬥篷裡，整個人都在寒風裡發抖。她轉身關好了屋門，赤紅霄瞧見她冷，趕忙把她抱進了被窩裡，讓她挨在自己懷中取暖。

“你怎麼大半夜又自己回來了，不陪你娘親了嗎？”

沈婳伊沒回答她的問題，隻巧笑倩兮地率先問道：“我剛沒回來的時候，你有沒有想我？”

“想啊。但我也想到你們母女好容易團聚一次，不該前去打擾你們。”

“我本來今晚也想好好陪娘親，但在娘親那兒卻怎麼也睡不着。娘親問我怎麼回事，我說我不回去的話，妻君要想我，我也想妻君，一想就睡不着了。娘親就放我回來了。”

“那你娘親不會怪我把你搶走了吧。”赤紅霄心裡忐忑着，手卻下意識抱她抱得更緊了。

“怎麼會呢，我娘親想見你，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

沈婳伊見赤紅霄臉上仍有擔憂的神色，笑吟吟地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就是看在我的份上，我娘親也不會不接受你。”

赤紅霄好似感歎般地舒出一口氣：“我隻是不知道，我這算是去見嶽母呢，還是算去見婆婆……”

沈婳伊被她逗得一陣發笑：“那你就當去見嶽母吧。我可沒想讓妻君以見婆婆的陣仗，在我娘親面前還得跪拜敬茶的。”

“那看來我得拿出做女婿的陣仗來了，跟你娘親說，婳伊在我手上，我拼盡了性命也會護她餘生安穩的。”

赤紅霄話還沒說上幾句，老毛病就先犯了，嘴唇又開始順着她的脖頸往下遊移。沈婳伊早知她的那些小心思，今夜也樂得慣着她，隻挨在她懷中悄聲說：

“妻君，回來的路上好冷啊，冷得人好難受，今晚你要好好抱我……”

她的嗓音本就溫和悅耳，很有女兒家嬌軟的韻味。再一竊聲私語地撒起嬌來，簡直軟糯得能像餐中的精緻甜糕，甜又不膩，啃上一口時盡是綿軟，唇齒間品嘗到的全是引誘與撩撥。

她本就有意想哄她勾她，赤紅霄一時沒管住自己，一旦品嘗起來便能嘗個大半夜，歡愉到不知自己是否已經睡去，所在的是不是夢境。

真等她第二天再睜開眼睛時，好在夢境沒散，她還在身旁。呼吸是真實，纏綿也是真實。

等沈婳伊把她帶到沈夫人那兒時，赤紅霄還想過許多遍沈夫人是否會介意她是女兒身，是否容得下她們這對不符合世俗常理的鴛鴦。

但好在沈夫人的反應并沒超出她雜七雜八的預想之外，反而比想象中還要從容平穩。

沈夫人拉着她的手時，臉上表現得也甚是為難糾結。她似乎是覺得對女娘說這番話本不合适，但終究又舍不下女兒，說的仍是世俗中父母常說的話：

“我家婳伊身嬌體弱，你若有心，還請你好好照顧她，别讓她受苦……”

“我隻想我女兒能有個依靠，隻希望有人能好好照顧她……”沈夫人說到動情處不免哽咽，眼角都跟着濕潤了。

這世上的父母這般擔心女兒本是人之常情，赤紅霄并沒覺得沈夫人說的哪裡過分。見她傷神，也趕忙應承了下來：

“沈夫人放心，我定會好好照顧婳伊的。”

“事已至此，你們好生照顧彼此吧。不管怎樣，能把日子過下去就行……”沈夫人回過了神，把她們二人的手拉在了一處。

她已經給了她們最大的體量，并沒選擇為難她們。

赤紅霄心生感激，整個人陷于動容之中，一時不知何以回複。當下無言沉默的氣氛還沒持續一會兒，屋外便傳來了旁的話音：

“沈夫人，你昨天說要尋的料子，伊人給你找來了。”

一聽見伊人這個名字，赤紅霄吓得趕忙抖開了沈婳伊的手，潛意識總生怕柳伊人認出她是誰。柳伊人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雙腳一踏進屋内，便被沈婳伊吸引住了。

她驚訝之餘，整個身子都好似随着微微一滞的呼吸被提了起來，臉上盡是交織難辨的情緒。柳伊人百感交集，但沒一會兒便又做傷神怯弱之色，口中顫悠悠地抖出了兩個字：

“夫人……”

沈婳伊昨夜已在赤紅霄和娘親那兒聽說過柳伊人的來曆，見到她後也并沒多少吃驚的神情。

她面容平靜，沒一會兒便把柳伊人領去了自己的房間。赤紅霄放心不下，隻恨沒貼在她身邊相護。

“你有什麼話便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