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賦剛想轉身離去,腳下就禁不住虛浮一崴,整個身子都差點倒了下去。
鬥衡慌忙扶穩了他,病秧子傷員配着半大不大的小孩,湊在一處怎麼看都透着幾分可憐的意味。
赤紅霄面露不忍之色,對着金明賦正色道:“金二公子,你們二當家當初與我還算有點交情,大家同是斬青盟内的盟友,彼此間相互照應本是應該的。”
“你們二當家臨終前既把你托付給我,陳某我也不好推辭。你傷成這樣,眼下先好生休息,武館善後的事就交給我們打理吧。之後你們金武門若有心,再還這人情也不遲。”
“可金某怎好意思一直叨擾陳掌門呢?”
“無妨,我與紅霄本就有意在年後趕去武城參加今年二月二十的新秀大會。順路把二公子送到保定,還是能做到的。”沈婳伊在旁笑得很是溫和。
金明賦見她們這般有誠意,也沒有再同她們客套推诿:“既如此,那就多謝陳掌門和陳夫人了。”
赤紅霄對他這句道謝之語很是滿意,心裡簡直巴不得金明賦多說幾句謝陳掌門和陳夫人的話。
金明賦在劍虹門總部繼續養傷的同時,也告知了她們金武門武館内銀錢所藏之處。
武館裡剩的銀子用來安葬遇刺弟子倒是足夠,但是用來給金明賦當回總部的路費,多少捉襟見肘。
而官府在隔日查看了金武門武館的情況後,确認了傷亡的全是武籍子弟,屬于江湖内鬥,便直接當起了甩手掌櫃。
官府的反應雖然在赤紅霄意料之中,但見他們甩手得這般幹脆迅速,多少還是讓她唏噓。
除非是傷及了江湖之外的平民,不然官府一向懶得插手江湖之事,省得麻煩纏身。
赤紅霄感慨完後,聯系上了當地的棺材鋪,在東安郊外尋了片空地,暫且給金武門的弟子安葬。
一番忙碌後日子眨眼來到正月二十,金明賦的身體下床行走已沒什麼大問題。赤紅霄猜到他出發動身前定是想祭奠一番武館内遇刺的弟子,便把他領到了東安郊外。
金明賦和鬥衡此時正在墓前哭得可憐,赤紅霄站在一旁對沈婳伊低聲埋怨道:“夫人,我們幹嘛非得送他一程啊。要不是你提議讓我帶着他,金武門的事情我管都不想管。”
“元宵那晚金武門武館的事情,我總覺得蹊跷。”沈婳伊沉思道,“陳景通一直都在潛伏着打探青刀門的事,若真是他們的勢力,他不可能不告知我。”
“那陳景通真的可靠嗎?會不會被策反?”
“陳景通和吳憂都是我師父的得意手下,他們鐵了心願吃朝廷飯,不可能輕易被策反。”沈婳伊看着金明賦那悲戚樣子,眼神也不自覺為之一淩。
“金武門總部的事就已經查得我費勁了,沒想到武館這兒的事鬧得也不小。不管怎樣,把金明賦好生送回金武門,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赤紅霄猜到了她的心思。且先不論金明賦究竟有何深淺,但鬥衡作為樂坊司的細作,當下又是金明賦的守衛。隻有把他們二人平安送回總部,鬥衡才能繼續施展拳腳。
如今金明賦在外正值孤苦無依的境遇,人在患難中更易生真情。赤紅霄倒是很樂意,再為鬥衡與金明賦之間的主仆情誼添磚加瓦。
金明賦在墳墓前哭嚎祭奠之際,赤紅霄已經安排手下弟子租好了南下去保定與武城的車馬。
等金明賦完事回到劍虹門總部後,就見劍虹門大門那兒已經停放好了兩輛馬車。
兩輛馬車雖然大小一緻,但外觀卻相差甚大,一新一舊,舊的那輛車簾半褪了顔色,就着深色的木闆,透出灰撲撲的沉悶來。
“金二公子啊,你們武館内剩下的銀子呢給弟子們下葬是夠的,但是租車馬的錢吧,實在是捉襟見肘,為此我還倒貼了些呢,才給你租來了這輛車馬,你湊合一下吧。”
赤紅霄一臉為難地拍了拍金明賦的肩膀。金明賦還算是個識趣之人,聽她言至于此,也知曉哪輛馬車是自己的。
他對赤紅霄淺淺道謝後,上前掀開了那輛舊馬車的車簾,但見車簾内光線昏暗,一片空空蕩蕩的慘淡光景。
畢竟是孤身在外,金明賦剛準備忍下這份窘況時,耳畔便傳來沈婳伊溫和的嗓音:“金二公子,正月裡冰雪消融,夜間凍得很,這兒有兩套被褥……”
此話無異于是雪中送炭,金明賦正想轉身道謝時,赤紅霄心中的老陳醋又飄出了酸味。
她趕忙上前接過了沈婳伊懷中的被褥,把它們很是潦草地胡亂塞進了金明賦的馬車中。金明賦畢竟不是達官顯貴,赤紅霄拿捏起他來也有的是底氣。
她塞好被褥後把沈婳伊摟進懷中,拿出了幾近于餓童護食的陣仗,對着金明賦放話道:
“金二公子,我知道呢我們武籍子弟大多都是窮苦人出身,往日裡是見不到那些教養在閨中、氣韻絕佳的妙人的。就算是偶然見到了,忍不住多瞧幾眼也正常。”
“但是我這裡話先放下了啊,就算你平日裡見的再少,但是對我夫人,能不看你就别看。她再好看再溫柔你也少看知道沒,省得看多了生歪心思……”
她這番沒頭沒尾的話弄得金明賦一臉詫異:“這……金某怎敢生心思盤算陳掌門的夫人……”
“那怎麼說得準,女人平日裡出門,除了防火防盜……最該防的當然是男人……”
挨在她懷中的沈婳伊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可快别說了,讓人聽了豈不笑話。”
“怎麼笑話了,夫人這般妙人,我當然得替你防着所有不知底細的男人。”
兩人膩膩歪歪地走到了别處,留下金明賦在原地一派無言。站在他附近的李星河幽幽地掃了他一眼,深有同感地對他抛了一句:
“我家掌門就這樣,習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