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輕撫着自己的臉幽幽哀歎道:“小妹許久沒來登州這兒了,想是陡然間換了地方水土不服,又趕上入春換季時節,這臉抹了芙蕊霜都依舊幹巴巴的……”
“這臉一幹,小妹連往日常用的那些胭脂水粉都用不對了。加之路途勞頓,那些胭脂也要見底了。
小妹實在是沒得法子,想到二嫂久居登州,往日裡又喜好這些,這事兒若不來求問二嫂,還能去問誰……”
這本是婦人的脂粉事,放在世人眼中總會被嫌其瑣碎尋常,上不得那正事的台面。
但張成雙扮婦人的心思拿定,往日裡估計成天都在琢磨如何才能扮得像個正經婦人,因此早把婦人的脂粉事看成了頭等大事。
他見沈婳伊言語中對脂粉事這般信他重他,分明是正經把他視作姐妹姑嫂,心裡本就欣喜。
又見她眼下未施粉黛,摸着小臉滿是惆怅為難,張成雙表現得簡直比她還要着急上心,整個人都激動地抽身離座:
“這事兒确實拖不得!婦人家好好的一張臉若不養着,風吹日曬下提前老醜了可如何是好!小妹你來問二嫂我算是問對了,這登州附近的胭脂鋪二嫂我哪家沒去過!”
張成雙說着便順勢打開了房中物櫃,往裡頭端出了一個偌大的錦盒,裡頭滿滿當當皆是各類胭脂瓷瓶。那些瓷瓶湊在一處,雜香四溢間,混亂得嗅之發膩。
“登州内做胭脂最有名的就是那百年老店芳紅樓,這些是他家今年開春才新出的,每樣顔色二嬸我都買了一份。芙蕊霜若還不夠滋潤,小妹你看看這個,質地濃稠的想來更适合你……”
張成雙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堆後倒也大方,不光分了沈婳伊許多,還順帶把赤紅霄也拉進他們所謂姐妹的談話裡。
他對着赤紅霄的臉頭頭是道地分析了好一陣,邊分析還邊往她那兒塞胭脂。
赤紅霄斷沒想到張成雙這樣平日裡愛把臉抹得那般厚重别扭的男人,興起下對婦人的脂粉事竟能研究得這般仔細,簡直讓她咋舌。
沈婳伊得了他這些胭脂水粉後表現得甚是感激,收下那些瓷瓶時口中亦答謝着:
“二嬸這般熱心大方,小妹又豈能白收二嬸的東西。正巧小妹近日剛運來一批上好南錦,二嬸若不嫌,小妹給二嬸挑上幾匹款式花樣最新的……”
張成雙大方地擺了擺手以示婉拒:“哎!這倒是不必,二嬸我啊近日裡不缺新料子做衣服,三妹還是留着自己做買賣吧。”
沈婳伊佯裝一臉驚異地看着他:“今年開春頭一批的上好南錦,小妹可是搶着定來的,動作已經算快的了。二嫂的動作如何比小妹還快?難不成是向蘇家那兒定的?”
“南錦價貴,二嫂這樣豈不太費銀錢了。小妹本就是做布匹買賣的,好貨在手,怎能不送二嫂幾匹,何需額外費這銀子……”
“我也沒花什麼銀子,皆是别人送來的……”
沈婳伊聽後,笑作一副要與他閑談閨中事的親切樣兒,探着頭想挑清他心裡那點小九九:
“是誰出手這般闊綽呢,這新料子到手的比小妹還快?二嫂近日定是有人了吧,都是姐妹了,還不說來讓小妹幫你參謀參謀?”
“呸!有什麼好參謀的,還不是之前那個負心漢!”
張成雙臉上的神情雖氣惱着,但嘴卻沒停,依舊樂意續着這姐妹間的閨房話:
“就是上次我來信跟你說的那個蘇梅風!背着奴家偷漢子……奴家也不是那善妒之人,他樂意多睡漢子就睡呗,睡了也不叫上我,還瞞着我……”
一說及此處,張成雙就跟被觸了傷神事一般,坐在桌前掏出了手絹拭淚,嗚嗚咽咽間飄出一陣尖細啼哭聲:
“睡了也就罷了,有一日甚至還讓我捉奸在床。我都聽見了,他和那床上的野男人一塊兒說奴家的不是。那野男人說奴家惺惺作态,扮婦人喬張做緻,他也不反口,就在那兒應承……”
張成雙說到這兒還真啼哭出了眼淚。被負心漢辜負本是傷心事,旁聽的人見了也隻有勸慰且幫着他氣惱的份。
但赤紅霄卻不知為何,莫名其妙地覺得張成雙那尖細的啼哭聲透着股刻意做作的扭捏,讓她竟從中琢磨出了惹人發笑的意味,差點沒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趕忙轉頭藏笑,由着佯裝惱怒的沈婳伊繼續同他唱閨中的姐妹戲:
“竟有這樣的事!真是太可氣了!什麼可惡男人!二嫂受了這般大的委屈,怎麼不早同小妹說。小妹若早知道了,定要叫上人替二嫂好好收拾他一頓!”
“小妹每日忙着生意事,平常又不在登州,二嫂怎好意思為着這點事叨擾你呢……”
張成雙語畢後仍是啼哭了一陣,沈婳伊耐着性子勸慰了他許久,他才漸漸止哭。沈婳伊見他哭聲已住,方才提出了自己備下已久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