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若說夫人傻,我就揍誰。”
赤紅霄簡短回複着。她并不像沈婳伊那般說話會留個文雅的餘地,她總愛說些打來揍去的直爽話,因為她一向就是那樣行事,怎樣都沒能改掉。
她知道她的心意已決,而她所愛心中純澈良善的心意與願景,她不想讓它與癡傻綁在一處,哪怕是她自己這樣認為也不可以。
赤紅霄開了話匣子,搜羅盡了腦中所有能用的詞句,隻希望能把心中所想說得明了:
“夫人,我覺得人這輩子,總會有一些哪怕沒好處、沒利益也願意去做的事。我們活在世上那樣努力,就是為了有能力與條件去做那些蠢事的。”
“就如我的門派哪怕人多了,我也不願意把那些最初跟着我的筋骨平平的弟子踢出去。其實踢走他們對我來說是最省力最聰明的做法。
有限的銀錢,當然要用在刀刃處。沒有利用價值、隻能添累贅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丢掉。”
“但我允諾過隻要他們努力,我會讓他們吃飽飯的。我也有一些蠢事願意去做,願意去堅持,我不想去當這世上所謂的‘聰明人’。哪怕有人笑我也無所謂。”
赤紅霄講到這兒,也覺得自己好像把話題扯歪了,怎麼不自覺就扯到了自己身上去。她輕笑了起來,給這跑歪的話題最後補了一段來收尾:
“反正誰若笑我,我赤紅霄就揍誰。誰敢笑我夫人,我也要揍誰。反正那些所謂的精明客也不一定打得過我,休要在我和我夫人面前狺狺狂吠。”
沈婳伊被她這結尾再次逗笑起來,她撫摸着她的臉龐依偎她,總能尋出些話想誇贊她:
“妻君,你幹的事情可真暢快,光聽你說我都覺得暢快了,你真的好棒啊。”
赤紅霄笑着把她摟進了懷裡:“夫人盡管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就算老天是個壞蛋缺心眼,不打算站你這頭也無所謂,你的後頭還有我呢。”
“妻君,你的後頭也有我呢。我很愛你……”
她們說至内心的柔軟處,所有的柔情早就四溢開來。她說下這句愛語就宛若是在訴說平淡的家常,那般自若,那般坦然。
她平靜地在說,而她也平靜地在聽。就算語盡,也能心照不宣地依偎在一處不說旁話。
她們心中那些濃烈刻骨的愛意,在逐漸日久後也許早就氤氲成了雲霧,揉進了人生的每一處細節裡,成為了生命的一部分……
它不知何時已融于骨血,雖不再濃烈醒目,但一剝離,即是傷骨抽筋。
——
沈婳伊這幾日一直都在集市上晃悠。
她給手下的姐妹們都排下了活兒,讓她們去對應的商鋪中先與掌櫃确認好各樣布匹的買賣情況,順帶再去打探打探近期百姓們在穿衣上有何喜好。
每個姑娘打探情報的本事參差不齊,好的能給她帶來意想不到的情報訊息,差些的至少能把他們下放到商鋪的布匹情況給摸清楚。
沈婳伊根據她們交送回來的情報在冊上排出了等級優劣,以作下次安排差事的依據。
眼下夏至已過,天氣逐漸炎熱起來,随着那悄然延長的日照一塊來的,還有入夏時來去迅疾的雷雨。
入夏後的雷雨總是來去匆忙,一陣停一陣歇,今年則更是頻繁到無個定數。
今日正午,沈婳伊帶着碧紋來到飯館準備用飯時,外頭忽又逢驟雨緊密,雨聲響亮利落之餘可見雨勢偌大,街上的行人頓時遁去無蹤。
“還好進來得早,不然就算是帶了傘,也要淋成落湯雞了。”碧紋對着飯館外的雨幕感慨着。
“碧紋,你去問問掌櫃有沒有‘百裡香’吧。”沈婳伊交代完後,那壇所謂的百裡香眨眼間已至于了桌案上。
碧紋爽利地在桌上斟下了兩盞酒後,便把那壇喚作‘百裡香’的酒遞到了沈婳伊跟前。壇中的酒倒出小一半後,裡頭夾帶的細小竹筒早已露出了頭。
若有竹筒,即有密信。
樂坊司暗傳情報的方法諸多。為求穩妥隐蔽,傳遞情報往往要交由幾人之手,用上許多方法,最後才送到坊主手中。這醉來香飯館正是他們傳遞情報的地點之一。
沈婳伊今日恰好出門,趕上飯點已至,順帶便來這兒看看是否有新的密信。為求缜密,她也沒急着取出那竹筒。反正這壇酒已經買到了手,回去再看也不為遲。
碧紋往日裡就好喝酒,倒完酒後當即便暢飲了起來,她喝下還沒幾口,便覺得頭有些許眩暈,口中嘟囔着:
“這回這百裡香的酒勁怎麼這麼大,我才喝沒幾口呢,這酒勁怎麼就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