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明白當下局面已定,也不想多說什麼轉圜求饒的話,隻是把語調柔和了幾分開口道:
“鬥衡這孩子雖通武藝,但卻不是武籍出身。反正我們如今是甕中魚鼈,在你手上也跑不掉。金掌門權當是為自己少惹些人命官司,好歹給鬥衡留些治傷的藥吧。”
“陳夫人現在還有閑心關心别人,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金明賦并沒未她的話所觸動,隻是伸手擒住了她的脖頸,勒得沈婳伊難以喘息。
“你最好還是求陳紅霄真肯為了你讓好處出來,她要是無動于衷,你的下場可會比鬥衡凄慘得多。”
金明賦看着她艱難喘息的模樣隻覺得好笑:
“畢竟你說白了也不過是個樂坊裡的婊子,陳紅霄倒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居然還擔心我金明賦會跟她搶一個煙花女子。”
“你這種下賤之人有何底氣在我這兒提條件。陳紅霄是沒給你湊出贖身的銀兩嗎,還由着你往樂坊去。還是她娶你回來,就是為了圖你能賣身給她掙銀兩的。”
金明賦輕蔑之餘松開了擒住她脖頸的手,對着她口中淨是不屑與嘲諷的意味:
“陳夫人如今一晚上賣幾兩?花幾兩銀子能與你共度春宵,讓你把衣裳脫個幹淨?”
沈婳伊順好了氣,被他這番不知輕重的混賬話激得怒火中燒。她側目怒視着他,口中亦諷刺道:
“金掌門是覺得自己的好日子永無到頭的一天嗎,竟然連說話要留三分臉面的俗理都不知道。想來你是真不怕,自己造的口業早晚會遭報應!”
“你個身子不淨的肮髒婦人居然有臉嘲諷我?”
金明賦按下怒氣,直接趁她不備,上前拔下了她發髻上的珠钗:
“眼下我先不跟你計較。你是同你樂坊的姐妹一塊出來的,你一旦不在,她應該會急着去給陳紅霄報信。那陳紅霄能對你這般上心,想來也不會不識你身上的首飾。”
金明賦奪過她的珠钗後,也無心思再與她多談。他轉身離去前對身邊的守衛吩咐道:
“把他們兩個給我看好了,沒我的準許,誰也不準放他們出來!”
“是!”
他們所在的地點想來是金武門武館下面的地牢。随着腳步聲的遠去,地牢的牢門已經關上,裡頭除了火把,再無旁的光源了。
沈婳伊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眼下無旁的可做之事,她隻得上前仔細觀察起了鬥衡的傷勢。
鬥衡的許多傷勢瞧來是新添的,盡管嚴重,但好在流血的勢頭已經減緩了不少。
他的身體觸碰起來還尚溫熱,并沒有冰涼。盡管如此,若再不帶他出去好生治傷,隻怕要留下什麼病症來。
沈婳伊斷沒想到金明賦心思深沉之餘,為人還這般毒辣,哪怕是對着孩童,也要下這般重的手。
沈婳伊對着渾身血迹斑駁的鬥衡愧疚不已,不由得胡思起來。也許真正思慮欠妥、心思毒辣的人并不是金明賦,而該是她。
鬥衡盡管早慧能幹,但說到底也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她怎可以就這樣把他放出來做事,一切也許都是她的錯。
沈婳伊意識到自己居然又陷入了自責自怨的思緒怪圈中。她奮力地搖了搖頭,好似想把那些沉重的思緒全都甩走。
鬥衡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自責似的,在昏迷中忽然有了意識。他奮力地睜開雙眼看清了眼前之人,虛弱地喊了一句:
“坊主……”
“鬥衡!”
鬥衡見她一臉擔憂,不待她說下關切之語,口中便奮力呢喃着:“坊主,你不要搖頭。不要……覺得我不能做事……”
“鬥衡……”
沈婳伊一時動容,撫摸着他的臉龐難過道:“我沒有怪你,我隻是在怪我自己,是我不該放你……”
“你不要這樣想,坊主……”
鬥衡自顧自地勉力道:“關鍵的事情我一個都沒說,樂坊司的事情,我沒有透露出半點……”
“我明白。”
“我雖然年紀小,但我通過了樂坊司對于細作層層的篩選。我能做成這些事……是我太心急了,我急着想讓坊主知道我能做事,才一時疏忽,讓金公子……”
“鬥衡,你現在傷得嚴重,先别說話了,為自己存些力氣……”
沈婳伊一心隻關心着他的傷勢,但鬥衡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頭。他見她對他的話無動于衷,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幾乎是有些賭氣地說道:
“那除非坊主你答應我,你不會把我此次的失誤放在心上。下回……你仍會放心派我去做事……”
“鬥衡……”
“我……我能做事……坊主,你不要覺得我沒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