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怎麼回你的？”

“堂主姐姐說，她也是一樣的，是跟我一樣的喜歡……”

杜若岚把臉埋在赤紅霄腿上沒有擡頭。

赤紅霄本以為這是她女兒家的羞怯，但杜若岚的話音裡卻滿是難過失落的情緒，整個肩膀也随之抖動了起來。

她竟恍若在哭。

赤紅霄被她這反常陣仗弄得雲裡霧裡：“那既是如此，你在傷心什麼？”

“堂主姐姐……她問我……之後的打算……”

杜若岚再次擡頭看向她的時候，赤紅霄從她的眼中捕捉到了水光的斑駁與蕩漾。

她像是隻野山貓，忽然收了利爪做起了家貓般蜷縮怯懦的姿态，讓赤紅霄不自覺提起了百八十個心眼子，隻等着她說後話。

“她說喜歡了之後，那往後呢？她心在同濟堂，一輩子也不會離開，那我呢？我會做什麼選擇？我想不想跟她在一處……”

“掌門，堂主姐姐把她的心意都說了，然後問我該如何抉擇。

堂主姐姐沒為難我，也沒引着我一定要做選擇去跟着她，她隻問我我今後打算做什麼事，我活着因何而執着，我這一生的志向在何處？”

“她說希望我想定之後再告知她，再去決斷之後在不在一起、如何在一起。

她說隻要我主意想定，哪怕就是不在一起，也沒關系……她隻希望我可以去做讓自己開心的事情……”

杜若岚講了這一串話後，眼淚也早如珠串般，頃刻間再也蓄藏不住，在斷了線之後顆顆分明地滴落下來。赤紅霄的腿間感覺到了一陣濕潤的涼意。

“可是掌門，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啊……”杜若岚緊抱住了她的腿。

“我活這麼大，根本就沒想過這件事。掌門，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心裡就想好了今後是何志向，要為什麼而活了嗎？”

赤紅霄笨嘴拙舌地回答道：“我之前活得很不漂亮，沒什麼好提的。我隻希望女娘們都别學我之前的樣子……”

“我這陣子也想過，我要不要拜别掌門去同濟堂永遠陪着堂主姐姐。可是……可是……”

杜若岚的哭聲響亮了起來，摟着她的力度也頓時加大了不少：

“可是我舍不下劍虹門裡的事情，也舍不下掌門……我離開天宮派後，劍虹門就是我的家……看着劍虹門越來越大，我的心裡也高興。”

“我願意花很多很多心思去護住我的家……其它的事情我根本就沒想過。我也不确定我之後要幹什麼，我學成本事之後是要自立門派、還是去當散俠……

我連去往何方都沒想過。我隻想待在我的家裡，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掌門，我這樣是不是很沒出息……”

赤紅霄心中動容，她的哭聲把她的内心化為了一片柔和的泉水，再無半分堅硬。

她幽幽張口，隻想讓這份柔和引渡進她心裡，把她所有的悲傷都沖緩：

“若岚，這不是出不出息的事。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這世上有很多人渾渾噩噩了大半生，也沒想清其中答案。”

“想得慢些也沒什麼，我十九歲的時候，别說考慮之後要做什麼了，我每天想的隻有怎麼活着，隻有怎樣努力才不受罰，才能不被丢棄……”

“萬事皆有機緣，也許總有一天它會自找上門來告訴你的。反正不管是做什麼決定，我也隻希望這是你自己想做、且是讓你開心的決定。”

“掌門，那哪怕我選擇離開劍虹門，你也無所謂嗎？”杜若岚擦好眼淚看向她。

赤紅霄釋然一笑：“你都視我如家人了，我又怎會不視你如家人呢。

家人就是不論你做什麼選擇，想要去往何處都許你去。你疲累了、堅持不下去、想尋求慰藉與退路的時候，始終有後路……”

“我當初知曉你對好好的感情時，就想過你之後可能要選擇離開我。沒關系的，若岚……”

赤紅霄像個長姐一樣溫柔地撫摸上了她的臉頰：

“你不欠我什麼的，來去自如是種幸運，我希望你有這個幸運，能别如我之前那般受人所控……”

赤紅霄隻覺得自己的心裡異常暢快，溫暖且輕盈美好。她的這番話也許不光是說給若岚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

她在杜若岚身上看見自己過往的影子，希望她能活得暢快且肆意，沒有孤寒、再無壓迫。

因為她知道自己過往的一切早成了定數，再不可追了。她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回到過往去拯救自己。

她雖無法救贖曾經的自己，但至少可以關懷她，以此來補足自己曾經被硬生生折斷過、被摧殘過的人生與過往。

哪怕這樣的關愛不能換來任何一點好處，但這其間的好處是遠不能用财物與利益衡量的。她的心裡由此暢快且滿足，這就已經足夠了。

“掌門！”

杜若岚哭嚎着從地上彈跳起來抱住她，才止住的淚水複又奔騰洶湧起來：

“嗚嗚嗚……你們一個個怎麼都這麼好！你們一個個怎麼都由着我！你對我這麼好，我更舍不得走了！”

“我要去告訴堂主姐姐，我幾個月了都沒想好這個答案……我眼下想不出來了，在沒想出來之前，我要一直跟着掌門……跟在我姐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