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沈婳伊才知曉了張成雙換回男裝的緣由。她笑着問他道:
“難得二哥有這心思。隻是小妹這兒的差事不論職份大小,一律都是忙差。二哥閑散了這麼久,真能受得了這份勞累?你真拿定心思了?”
“那是自然,反正二哥我是什麼混樣兒小妹你也知道,一切全交由小妹來定吧。
二哥隻求小妹能看在你我之間的那點情分上,給二哥我安排個合适的。不然一直吃小妹的閑飯,二哥心裡也不踏實。”
沈婳伊原本是打算解決完樂坊司的大事後,再抛卻張氏的名号用回自己的。
如今見張成雙如此未雨綢缪,提前就開始為自己做識時務的打算了,沈婳伊也沒拒絕。
事情談完後,沈婳伊對着張成雙多問道:
“那二哥如今算是收心了嗎?是打算以後不扮婦人了,要像個普通男人一樣娶妻生子?”
“我眼下哪兒敢想什麼娶妻生子喲,能有個正經活就不錯了。不過小妹你别擔心,是二哥之前活得太吊兒郎當了。
今後二哥在做活兒的時候會正經穿男裝的,再不弄那些稀奇古怪的打扮了。”張成雙信誓旦旦地同她擔保。
“二哥你可真是來去潇灑,想不想扮女人全是你一句話的事。你就算是忽然間不扮了,也可照舊安心做個男子……”
沈婳伊面上的口吻雖像是接受了,但心裡仍是不大适應張成雙突然就扮回了男人。
之前他扮作婦人時,成天都讓她把他當姐妹。沈婳伊見他扮婦人的意願堅定,久而久之在他跟前就忽略了男女大防下應守的禮數。
如今他忽然反了悔,活脫脫又當回男人去了,倒叫沈婳伊無所适從,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懊惱起來。
尤其是一想到曾經他們挽手耳語、宛若姐妹的模樣,沈婳伊忽覺得心口被覆了層油蠟,熱乎的時候渾然不覺。如今冷了,卻硬生生地反堵得慌。
“你若是改了主意要當回男人,今後男女之間該守的禮數……”
“随小妹的意,反正我張成雙怎樣都無所謂。小妹想當我是男人也行,想認我是女人也行,小妹怎麼習慣怎麼來!”
沈婳伊隻覺得胸口的冷蠟都要蔓延至咽喉了:
“你……你真是無賴,當男當女怎麼也不給個準話。哪兒有今日興起了當女人想和女子親近,改日又變回去的道理……”
張成雙見她面色惱了,忙慌張地找補道: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那我今後就定下心思當男人好了。你我恪守男女之禮,反正你我之前最多就挽挽手,附耳說些悄悄話……”
“你!”
“别氣别氣!小妹你怎麼你方便怎麼來,或者我不改也行啊,我就繼續做女人當你二嫂……”
沈婳伊頓時氣結,她頭回撞見這檔怪事,忽然間就連罵他都不知要從哪兒下口,該尋什麼詞。
沈婳伊甩下他走出了書房,心中的怒火全被封在那層密不透風的蠟裡,就算是摳去都要揚出不少瑣碎的白渣。
她索性在後花園裡找個了沒什麼人的角落處,來回踱步洩氣的同時,憋悶到就連叫喊都小聲尖細。
赤紅霄當初說的果然是對的,一個男人再怎麼在你面前表現出要當女人的姿态,他也終歸是個男人。
就算他把下面那玩意兒切了,也頂多算後宮裡的太監。
後宮裡的太監雖不算全乎男人了,但也從沒人把他們當女人看。
更何況她就算是對着宮裡的太監,也不會親密到拿他當姐妹一樣,跟他手挽手貼耳朵說悄悄話,都是因為她聽信了張成雙的鬼話。
如今張成雙反悔的話想說就說,是男是女的姿态想換就換,完全是他的自由。
哪怕他當面又同她說,他覺得自己跟男人鬼混這事兒也和穿女裝一樣是吊兒郎當不正經。他今後準備洗心革面,回去當正經男人娶妻生子、喜好女人了,她也不能拿他怎樣。
真是長着鬼心竅,鬼話說出來後怎樣做全憑他人品,就算改了也無律法科條治他,頂多罵他幾頓收拾一番。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臭流氓……嗚嗚……”
沈婳伊越想越氣,想起之前同他貼身子手挽手說話的親昵姿态,眼淚都差點沒被氣哭出來。她捂臉坐在石凳上便是一陣氣結。
沈婳伊也不知道自己在石凳上難過了多久,隻知道赤紅霄是她的狗皮膏藥。不論她去到哪兒,赤紅霄總是能很快找到她。
她的預料果不其然。赤紅霄發現她一個人在後花園裡生悶氣後,得知了事情原委時,氣得就差沒把石凳旁邊的石桌掀翻了。
她氣急敗壞地吼道:
“我當初說什麼來着!他就是個登徒子!你且看他面上裝吧,是真是假還不全憑他一張嘴。這下好了吧,時日長了他拍拍屁股原形畢露,接着說我要當正經男人了。”
“氣死我了,嗚嗚……”沈婳伊被噎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算他真如他所說,自己是個不好女色隻好男風的人,接近我時也沒有非分之想……但是,但是……”
“但是無緣無故,姑娘怎麼會允許男人家這樣随意親近她?何況他一個大男人,不顧禮法近姑娘家的身,這不是占人便宜嗎。”